“方牧!”
一声略带愠怒的呼喊响彻在这个清冷的早晨,城里的人多半还没有睡醒,如我所言,安逸是这个城池最大的特点。
方牧揉揉眼睛,舒展下自己的身子,睡眼惺忪的模样在墨清眼里,颇有些...招人恨。
“倒是比鸡鸣有用多了。”方牧还没弄清楚情况,不知死活的打趣道。
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看着眼前这张冷霜微蕴的俏脸,方牧尴尬的挠了挠头,
“呵呵,你起的这般早啊...”
“早?是挺早的。”墨清完全不准备跟他废话,单刀直入“画呢!”
“画?”方牧含糊其辞,好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见后者陡然变了脸色,方牧瞬间恍然大悟一般“哦,画啊,你说画是吧。”方牧装模作样的在桌子上翻找着,嘴里还不停嘀咕道“画呢?”
眼见许久无果,墨清的脸冷得像是要结出冰来。
“装,你继续装!”墨清一拍桌子,吓得方牧瞬间没了动作,低头认错。
“是不是没画!”
方牧老实的点了点头。
“所以昨天我睡着的时候,你也睡着了?”
方牧又老实的点了点头。
“你!”墨清突然急了“你怎么能这样。”
昨晚墨清一直缠着方牧给自己画像,方牧被她吵得没了办法,无奈答应,可是他提了个条件,让自己躺在床上,说要画个什么美人醉卧图。自己没能忍住睡意,早早就睡了过去,谁知道他竟然也跟着睡了。
墨清越想越气,“床上躺着的若是辛岚,你就是守一夜,恐怕也全无睡意吧!”
方牧听她这么说,不知怎的,心里颇有些烦躁。
墨清却不管他的反应,冷哼一声,转身走出了屋子。
方牧回过神来,刚想要追出去,却还是停下了动作。
辛岚...他不明白,这和辛岚又有什么关系。
许久,方牧才轻声叹了口气,卷起桌上最上面的那张白纸,跟了出去。
墨清自然不会弃方牧于不顾,只是生个闷气,此时,却是在厨屋。
方牧推着滚轮,进了厨房。
墨清听见声响,头也不回,继续忙活着。
“倾莲。”
方牧叫得很认真,这也是墨清头一次听他如此称呼自己。
“干嘛。”墨清的语气显然带着情绪。
“你还记得你的表字是谁给你起的吗?”
方牧没等她回答,自顾自的回想起了当年,眼中满是笑意.
“是我,倾莲这个字是我起的。你父亲唤你墨清,取墨者自清之意,事实证明,你比你的姓名还要干净、纯粹,所以,我叫你倾莲,墨倾莲。”
说着,方牧摊开手中的白纸,“你道我不肯为你作画,我不是不愿画,而是不能画,我这墨,毕竟是黑色的,我又怎能将你渲染于纸,不是平白污了你?”
方牧双手摊开,把那张白纸虔诚的送到她面前。
“收下吧,这是我唯一能描绘你容颜的画卷,这幅画有个名字,我叫它,清墨倾莲。”
方牧从没对一个人如此深情的说过话,更何况,还是个女人。
墨清红了眼眶,她没忍住,也不想忍。
“真的?”墨清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却还是想再确认一遍,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
方牧不置可否的笑笑,缓缓张开双臂。
下一刻,美人入怀,泫然欲泣。
“好啦。”方牧轻轻抚过她的背,“辛岚过几日要来江下,你若是怕再与她有何交集,咱们换个地方就是。”
“不要。”墨清摇了摇脑袋,脸上的泪水尽数留在了方牧的前襟上。“我又不是怕了她。”、
“好,你想怎样都依你。”方牧拭去她眼中的温热“今天的饭就别煮了,咱们出去转转。”
“嗯。”墨清点头答应,去屋里拿了一把伞出来,推着方牧出了院子。
“秋日将近,这雨也活泼不少啊。”
方牧感受着蒙蒙细雨的凉意,突然有种行将就木的错觉。
“墨清,你喜欢雨吗?”
墨清撑伞的手往他那边又遮了遮“不喜欢。”
“为什么?”方牧显得有些诧异“我记得以前外面只要一下雨,你就欢的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对这雨情有独钟呢。”
“秋雨连绵,不下个十天半个月消停不下来,到时候湿气一重,你身子又该好不利索了。”
墨清说的理所当然,听在方牧耳中,却很不是滋味。
两人沿着河岸走了许久,最终来到街头。
这条街名为青锋,是以前出兵征战时必经的马道,一条长街直通城门。
地上的青石板想是有些年头了,恰逢雨季,隙间的青苔旧痕未消,又起新绿,地上,倒是有些滑碌碌的。
忽的,方牧闻见了一股米香,早上滴水未进,此时,他也确实有些饿了。
二人穿过街道,拐了两间民舍,却见一只老长的队伍排到他们面前。
“这么多的人?”方牧被吓到了,“这家店的米粥竟如此受欢迎,我可真得尝尝。”
感慨归感慨,方牧和墨清还是老实的排在队伍后面。排在前面的人倒是颇为诧异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望的方牧好不自在。
终于,粥铺越拉越近,很快排到了方牧二人。
“碗拿来。”
卖粥的是个姑娘,一只手在锅里翻搅着,却是看也不看方牧一眼,等了片刻,不见有碗递过来,那姑娘终于抬起了头。
“碗呢?”
听她要碗,方牧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你们粥铺不提供碗筷吗?”方牧突然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粥铺?”那姑娘楞了一下“什么粥铺,谁跟你说这是粥铺?”
“呃...”方木颇为尴尬的打量了四周的摆设,“怎么,这里不卖粥吗?”
那姑娘皱起了眉头,看起来是有些不耐烦了。
“没碗就走开,别挡着我施粥。”
今天运气不好,竟抽到她来看粥铺,而且这该死的天还下起了雨,她可是从早上忍到现在,没成想竟然还有过来捣乱的,也不能怪她没个好脸色。
“卓儿,不得无礼。”这时,粥铺后面又出来一名女子,想是方才一直在桌子下面找什么东西,方牧也没能发现。
不过,听到施粥两个字方牧就明白了,这个却是义粥,只是这排队的人一个个衣冠齐整,怎么看也不像是需要义粥接济的难民啊。
“这位公子就用我的碗吧。”那后来出现的女子从桌子下面摸出一个碗来,不过,她突然发现,轮椅后面还有一个人“抱歉,我这只有一个碗。你们...”
“哦,不碍事的,多谢姑娘了。”方牧赶忙谢过“我二人用一只碗就可以了。”
那姑娘看了看方牧和墨清,轻轻点了点头。
趁着盛粥的功夫,方牧突然和她搭起了话。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轻声回道“我叫于潞”
“哦,原来是于姑娘”方牧点头道“方才我听那姑娘说这是义粥,可是附近及无战事,又无天灾,为何要设义粥呢?”
“公子近日刚到江下吧?”于潞问道。
“却是刚刚来此不久。”
“那公子不知道也就不奇怪了。”于潞笑道“这是燕子楼设得义粥,我们楼里有个规矩,只要中原有战事发生,不管在哪,江下的粥铺,就一定会摆出来。”
“这倒有些意思。”方牧想了想“也就是说,现在中原有战事发生喽?”
“嗯.”于潞点头应道“陛下南伐北征已经有些时日了,南边的难民一波接一波的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得完。”
她眼中的不忍与同情尽入方牧眼里,却是个心善的。
“南伐在下倒是清楚,只是,这北征是个什么说头?”方牧是真的不清楚北征一事。
听到方牧如此一问,于潞望向方牧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了。
“你不知道?”
方牧拱手回了一礼道“我们二人是从小地方来的,消息闭塞,哪里能知道军队动向,还望姑娘给说道说道。”
于潞疑惑的看向墨清,后者颇为配合的点了点头。
“这样啊.”于潞沉吟道“好吧。”
说着她把手中的东西交给卓儿,引着方牧来到旁边树下,将陛下北进一事的通告说了清楚。
“那金人好大的狗胆,常年欺我边境不说,竟然还敢入我中原腹地,杀我皇子,真是该死。”
方牧故作激动却是让于潞有些意外。
“怎么,公子也觉得此仗该打?”
“不该吗?那金人欺我太甚,不杀难以平民愤。也就是方某腿脚不便,不然非得踩蹬提戈,入那草原杀他个通透。”
方牧一席话说完,却见于潞的脸色已是黑得骇人,倒是对方牧的这番言论颇为愤怒,只见她冷哼一声,转身回了粥铺,再不看方牧一眼。
“把人吓跑了吧。”墨清此刻颇有些幸灾乐祸,看见方牧与别的姑娘搭话,她心里就不舒服,此刻,倒是正好遂了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