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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似水流光

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寒冬退去,初春清明。

自从王族回到王都以来,风璟越发忙碌操劳,每日都被传唤去风云殿听政。但他还是每天抽出时间来陪兰泽玩耍,可以看得出来,二人的感情也日益深厚。

风璟为兰泽在府邸中修建了一座池塘和一座花房,专供兰泽平日消遣玩乐,对于一只狐狸来说,兰泽也算是混的不错。

又是一日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繁祁祁。

兰泽趴在池塘边的草地上,伸出狐狸爪子逗弄着水中潜游的锦鲤。鱼儿不停闪避着她那软绵绵的狐狸爪子,逗的兰泽咯咯憨笑,让人觉得她呆呆的却又不失可爱。

她停下爪子,凝视着俶尔远逝的锦鲤,似乎是若有所思。她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按道理应该要离开了,但是……前几****与她兄长兰義上仙通了一封灵信,兰義告诉她青丘近日将有大变,叫她先不要回去,但是话语里隐约透露出是和妖皇有关系。

不远处一棵梨树上,一黑一白两抹身影掩藏在簇簇雪白的梨花之中。

"她看上去似乎是有些忧心忡忡。"凰暝逸淡淡地扫了一眼不远处望着池塘发呆的兰泽。

"当然,青丘将要遭遇一场巨变。"夕雨凌拈着一朵梨花,哈欠连连,"如果我没有猜错,兰義已经跟她通过信了。"

凰暝逸挑眉,"你是说,青丘九尾白狐狐帝与妖皇在东荒开战的那一次?"他记得那一次东荒一役,狐帝羽化,由其子兰義继承帝位。而妖皇重伤,数日后,也殂了,由其子妖枫祈继承皇位。

"其实那一次开战是妖枫祈恋慕兰泽的美貌,怂恿妖皇去给兰泽提亲,但是狐帝没有答应所以他们俩大打出手,而后二人约定在东荒一战,一月后,双方损失惨重,由他们的世子各自退兵了。"夕雨凌轻描淡写地盖过了那一场惨烈的东荒一役。事实上那次决斗,青丘狐国三千将士殒命,而妖界五千妖兵全数灰飞烟灭!那时就连东荒的天际也染上了一层血色,黄沙所过之处皆是尸体遍野,血流成河!满目疮痍!整个东荒就像地狱一般令人闻之战栗!时隔多年,每每有人行至东荒,依然可以闻到空气中那细微的血腥味。

凰暝逸对于那次惨烈的东荒一役也是略有耳闻的,他依稀记得当初妖皇妖行年还曾向他父君借兵,但父君没有答应他,随便打发了去,而妖皇也是记恨在心,所以妖魔两界也是颇为不和。

"话说,我们这么光明正大地在这树上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吗?"夕雨凌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躺在树干上。

凰暝逸侧目,"这屏障拿来蒙蔽那些凡人已经是绰绰有余了。"他随手捏了个诀,又把屏障加固了些。这个屏障是用来隐蔽他们二人用的,别人是看不到他们俩的。他设下这屏障时还被夕雨凌臭骂了一顿,说什么有好东西不早点拿出来,之前在苍寞山用这屏障不就好了之类的话,而他却是当做什么也没听见,气得夕雨凌差点想动手拔剑。

池塘边的兰泽想得太入神了,没有留意到身后正在有东西在慢慢靠近。

"小狐。"

兰泽一乍,直愣愣地往池塘中栽去!她回过神暗道不好,猛地深吸一口气准备和池水来一个亲密接触。但事情并非她所料想的一样,来人眼疾手快地抓住她,顺势往怀里一带,"小狐,见着我来了也用不着这般欢迎我吧。"话语里有戏谑,也有掩盖不住的宠溺。

兰泽一扭头,便看到风璟脸上那掩盖不住的笑意以及他身后神色有些许疑惑不解的秦硕。

风璟捏了捏兰泽那尖尖的狐狸鼻子,笑道:"你这只狐狸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冰冷的眉眼也多了几分暖意,仿佛有一股暖流在他眸中流连。

兰泽鼓了鼓腮帮子,一恼,自个儿踱步往书房走去。风璟摇了摇头,嘴边尽是敛不去的笑容,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秦硕怔怔地站在原地。在他印象中,风璟是一个很冷僻的人,不会去关心无关自己利益的人,但是,他跟从风璟多年,从未见过风璟笑容这般温暖,没有丝毫其他的东西掺杂在他的笑容之中,其实说实话这样的风璟也很好,不会冷漠无情,不会只关心利益,不会步步为营。

——————

风璟坐在书案前,手秉一册书卷,静静细阅。

兰泽趴在他身旁,有些萎靡不振,毛茸茸的尾巴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风璟的手臂。

明媚的日光透过窗纱,在书案上投下一片暖色。暖光在泛黄的书页中流连一番,在二人心中缓缓流淌。

"殿下,御史丞李轩,李大人求见。"门外的家仆轻呼一声,生怕唐突了书房内的风璟。

"传。"风璟放下手中书卷,目视推门而入的人。

兰泽抬起脑袋,只见一身着便服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男子莫约四十岁左右,虽然眉宇间并非正气凛然,但也有几分仁德。

"臣参见殿下。"来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跪拜之礼,才敢抬首看着面无表情的风璟。

"大人来此,所谓何事?"风璟霎那间恢复了在朝堂上的冷漠,淡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兰泽鄙了风璟一眼。让人跪在地上说话,真是……

李轩叩首道:"敢问殿下何种人才能治理好国家?"

"邦以民为本,而以德行仁者王。作为君王,应严于律己,用人不疑,亲君子而远小人。"李轩微微点头,但并不是满意。风璟继续侃侃道:"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涖之,****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涖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

李轩毫不吝啬他的赞美之情,继续作揖道:"敢问王爷对当今时局怎么看?"

风璟抚摸兰泽的手顿了顿,思索片刻,开口道:"当今天下九国九分天下,表面看上去各国之间和睦相处,但是背地里恨不得挑筋抽肌。"

李轩再作一揖,"敢问殿下如何看待当今我国局势?"

风璟点了点兰泽的脑门,"父王在位十二年,日益年迈,加上长年为国操劳,经常力不从心,精神萎靡,恐怕……"他没有说出剩下那半句话,"从前父王励精图治,以仁德王天下,深得人心,但近年来,虽说朝堂上百官皆是两袖清风,但背地里他们做了什么我们是不知道的,而且地方官吏敲骨吸髓,为祸百姓,贪赃枉法,应给予惩戒。"他没有以君臣的自谓,而是类似友人间以你我互称。

横梁上的两人看着下面互相试探的两人,不禁啐了一声。

"李轩是要选择一个可以效忠的人吗?"凰暝逸坐在横梁上,听着下面风璟和李轩的对话,不禁感叹这些人见风使舵的本领真是令他这个魔界世子也望尘莫及啊。

夕雨凌颔首道:"风王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到现在也没有立世子,不过按道理来说应该由嫡长子继承王位,但是风笙一心陶醉于山水之间,而风璟有一个帝王所具备的一切条件,但是却不得风王欢心,所以朝中大臣都持观望的态度,不知道该帮谁,但是近日风王常宣风璟去风云殿议事,所以朝中已经有一些大臣渐渐往风璟这边靠近了。"

凰暝逸换了一个姿势,"那么接下来风王一定会有所动作。"

夕雨凌抿嘴一笑,"拭目以待。"

二人对视一眼,又很快地移开了目光。因为他们从未忘记,眼前这个人有可能会是自己的敌人,即便二人颇有默契,不必开口也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是仙魔,自上古以来便是敌对的两方,即便短时间内交好,但是敌人始终是敌人。

"恕臣直言,殿下即位必杀大殿下吗?"李轩有些发颤,战战兢兢地作了一揖。帝王有四种,一曰明君,二曰昏君,三曰暴君,四曰庸君,他想要知道,风璟到底是哪一种,值不值得自己为其效力。

风璟握紧拳,娟滴妖冶的血珠从指缝中渗出,但他脸色依旧冷漠,"大人此话是说本王毫无容人之心吗?"滴滴鲜血落在兰泽的尾巴上,在洁白无瑕的狐毛上绽放出血色的花朵。

李轩俯首道:"臣惶恐,但是殿下,至古以来成王败寇便是如此!"

风璟蓦然起身,一拍书案,"你不过区区一个臣子,跟本王谈什么成王败寇!"他缓缓走到李轩身旁,打量着这个正跪在地上的男子,"你若是有心,那么一是为本王所用,二是等本王即位后,下旨杀了你,杀尽满门。"他看李轩的目光完完全全是轻蔑和鄙夷,兰泽不由得一震。他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淡然的少年吗……

"他这样做估计会积下不少怨恨。"凰暝逸淡淡地看着底下两个人,一个不择手段,一个渴求权利。其实有一句话很对——人心险恶。

夕雨凌漫不经心道:"这才是他的手段,要是好声好气地跟他们说,那么无法树立威信,手下就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你要让他们知道你有么多狠毒,有么多不择手段,那么他们才会对你产生畏惧,从而对你唯命是从。"

"你好像对这种手段很是精通。"凰暝逸侧目看着她,眸子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同情,但是唯一一点就是,她和自己是同一类人。

夕雨凌苦笑一声,口中喃喃自语道:"若是没有当初,谁还会选择如此?"

李轩面如土色,在心底权其轻重一番后,稳了稳心神,叩首道:"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风璟太过于高傲,未免有些自大,但是把他拿来跟风笙对比,风璟懂得何为治国之道!

风璟点了点头,伸手扶起李轩,"大人既然选择为本王所用,那么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他淡淡一笑,这笑容的背后,暗藏多少野心与无奈呢……

兰泽看着那个陌生的风璟,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

在生死之间,有的人贪生,有的人却一心向死,无论选择哪一个,但终极还是会回到原点,因为一切都在不停地轮回。而在权与利之间,有的人会选择权,因为只要有了权,那么何恐没有利呢?有些人选了利,有了利,何恐买不到自己想要的权呢?

王权,不仅有权,更有利,所以王权自古以来便是世人不惜一切来争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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