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试一试吧。”孙家树表面上推辞着,但内心的兴奋快要像受到阻挡的洪水一般快要喷薄而出了。
团宣传股的王股长和二炮连连长王长生是老乡,而且是同一个村的,两人从光肚孩儿一直玩到大,最后又一起当兵,当初两人是坐着同一列闷罐车来的部队,新兵在一个班,那关系可不一般,绝对是铁哥们。他俩没事了就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尤其爱下棋,时不时两人就会将上一盘,他俩谁也不服谁,有时为了一步棋两人吵得是面红耳赤,吵得最凶的时候连棋盘都掀了,甚至发誓以后不再和对方下棋了,结果第二天又将上了。这不,今天是星期天,别人都出去逛街了,他两个却又黏在了一起。
“最近你们连有没有什么新闻素材,我来帮你们宣传一下。”王股长边下棋边说。
“你还别说,真让你问着了,我们连出了个新兵孙家树,不但军事技能拔尖,而且文章也写得好,已经在报纸上发表了好几篇文章了,这几天正忙着给全团的干部讲课呢!”王连长说话的时候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老王,你可别忘了咱们的君子协定,今年我招的好兵全给你们连了。”王股长把手里的一个棋子刚刚放稳,马上又后悔地叫了起来:“哎呀不好,怎么后面还有个炮啊,这一盘输就输在你的两个炮上了,老王,不愧是炮兵出身啊,用炮简直是出神入化了。”王股长平时老说张王连长是臭棋篓子,今天不知怎的却莫名其妙地拍起马屁来了。
“老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给我绕花花肠子啦,一撅屁股就知你拉什么屎,有事求我对不对?”王连长说话从来就不留情面。
“知我者,老乡也,是这样的,最近我们宣传股有点忙,人手不够,你看能不能从你们连借个兵去帮几天忙?”
“这事还用求呀?这样吧,我们连一百多号人随你挑,要不,把我挑过去?”
“到底是老乡呀,我也不挑了,你嘛,去了我还得侍候你,宣传股本来人手就不够,你就别添乱了,就你刚才说的孙家树去就行。”
“不行不行。”王连长的头摇得想货郎鼓一样,“我声明一下,除了孙家树,剩下的挑谁都行。”
“我说老王啊,我需要的是一名报道员,别人去都不行啊,就算帮老乡一个忙,就借一星期,一星期后保证完璧归赵。”王股长几乎是在哀求了。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说是借,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当初孙权把荆州借给刘备,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是古训呀,我可不会犯傻。”王连长心里说,小样,跟我玩,你还嫩着呢。
“老王,你可别忘了,孙家树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招来的,当初咱俩说的可有话,你可别说话不算话,做人要讲诚信啊。”
“你去年招了60多名新兵,你怎么不把他们都安排在宣传股呀?再说了,咱俩商量了吗?商量了什么?拿出证据来,空口无凭。”王连长耍起了无赖。
王股长没辙了,硬的不行,他又来起了软的,“老王,其实把孙家树调到宣传股对他个人的发展有好处,在机关,接触的都是上面的首长,机会比较多,也能够发挥他的专长,我估计他本人也是想去宣传股的。”
“照你的意思呆在基层就没有前途了?你别诱导我,今天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放人的。”王连长是铁了心,软硬都不吃。
“别的不说,就拿咱们俩来说吧,咱俩可是同年入伍,同年上的军校,现在我已经是副营了,而你还是正连,是你的水平比我差吗?如果你真的为孙家树着想,最好是放了他,况且,孙家树已经向我表了态了,不信你问问孙家树去。”
王连长沉默了,在机关确实比在基层机会多,说不定他已经私下里跟孙家树谈好了,这个孙家树呀,如果真的想去宣传股,应该先给我打个招呼呀?这不是让我被动吗,存心让我丢人嘛。
王股长指着棋盘对王连长说:“你这个卒子一过河威力可不小,就是你没有把它放对位置,只能一直拱上去,一直拱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连长无心下棋了,他把棋盘一推说:“过河卒怎么啦,我就是要一直拱下去,绝不回头,不下了,不下了,心里烦死了,说句实在话,我今年就想转业。”
王股长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事,话又说回来了,当初,你如果肯到作训股当参谋,现在肯定也调副营了,今天到此为止,我明天再来。”看到棋无法在下了,王股长知趣地站起来走了。
王股长前脚刚走,王连长怒气冲冲地对通讯员喊到:“小李子,去把孙家树给我叫过来。”
小李子一阵风跑到一班的宿舍,看到孙家树正在写东西,一个新兵给全团的干部授课,团长交给他的这个任务可不轻,他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感到了压力就有动力,几天来,天天都在写教案,小李子来了叫他都没听见。
“麻杆儿,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小李子大声说。
“哦,你刚才说什么啊?”孙家树这才注意到是小李子来了。
“连长叫你,你快点去吧。”小李子又重复了一遍。
“连长怎么又叫我?”孙家树感到莫名其妙。
“连长叫你不是很正常吗?你快点去吧。”小李子催着说。
“你看,团长交给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连长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叫我啊?”
“我看连长脸色很不好,大概是你做错什么事了,你还是快点去吧,去晚了挨训我可不管。”
“好,好,好,我马上就去。”孙家树没办法,只好跟着小李子走了。
去连部的路上,孙家树心里又泛起了嘀咕,连长这个时候叫他到底要干什么呢?看小李子的表情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自己难道真的又做错什么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可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呀。文章不敢乱写了,就是写,也是赞美的文章,人人都爱看,是男女关系?不可能,来这么长时间了,他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是不是那天跟小梅说了几句话?人家小广东拉着她的手都没有事,难道他说几句话都不行?他走了一路想了一路,到底还是没有想出来,喊报告进屋后,看到连长阴沉着脸,心里不免有点发慌。
连长上下打量着孙家树,看得孙家树心里毛毛的,“行呀,翅膀长硬了,我这小庙容不下你了。”
“报告连长,没有。”孙家树小心翼翼地说。
“怀揣明白装糊涂哩,宣传股的王股长刚刚走,我说孙家树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想到哪我决不会拦你,但事先你总得给先我打个招呼吧,这个最起码的道理还用我教你吗?”
“连长,我还是不明白?”孙家树确实糊涂了。
“看来非得要我挑明了,我问你,你是不是答应王股长要去宣传股了?”连长直截了当地说。
“没有呀?”
“没有?人家王股长已经承认了,他说你想去宣传股。”连长说话有点不留情面。
“哦,连长,你可能误会我了,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碰到王股长,他问我愿意不愿意干能够发挥特长的工作,我说当然愿意,可我真的没有说过要离开咱们连的话。”孙家树委屈的说。
“真的是这样说的?”
“真的。”
“你压根就没说去宣传股?”
“真的连长,我从来就没有说过。”孙家树举起一只胳膊说,就差发誓了。
“如果是这样我就放心了,好了,没事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连长阴沉的脸上慢慢露出得意的笑容,“看来是眼镜一厢情愿。”王连长心里想。
孙家树感到有点莫名其妙,连长风风火火地把他喊来就是问这几句话?他不放心地问:“真的没事了?”
“啰嗦个球,我说没事就没事了,该干嘛干嘛去。”连长一不小心说起了方言,“小样,跟我玩花花肠子,还嫩着呢,这回就是找团长我也不放人。”他好像在自言自语。
看到连长不理他了,孙家树只好带着一头雾水走了,走到门口他还故意回头看了连长一眼,连长还在自言自语,他摇摇头离开了。
时令到了五六月份,山里的雨水变得异常多了起来,今年的雨水特别的多,已经连续下了半个多月了,雨还在“沥沥拉拉”地下个不停,大街上洼地的水坑里的水能埋着膝盖,好多房子的屋顶已经开始漏水了,家家户户天井里的水都与地面持平了,雨水落在地上,就好像落在村民们心上:再下几天,地里的麦子非出芽不可。李村的李老太太今年90多岁了,她依稀地记得解放前有一年,雨也是连着下了个把月子,地里的庄稼全出芽了,村民们当年颗粒无收,那一年全村饿死了好几口子人。“造孽呀,造孽呀。”李老太太把下雨归根为村民对上天的不敬,所以她天天烧香祈祷、磕头拜神。
雨刚一住点,心急如焚的村民们就开始下地收麦了,据天气预报说:未来的几天还会有大到暴雨,如不抓紧时间抢收麦子,村民一年的心血可就真要付之东流了。
老百姓的事就是人民子弟兵的事,各连接到上级通知:暂时停止训练,全力以赴帮助老百姓收割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