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何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关夏发动车辆,直接开到案尚的门前。
这是关夏最爱来的餐厅,知何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当帅气英俊的侍应生迎上来的时候,知何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关小姐,俞小姐。”侍应生微笑着将她们两个领到靠窗的位置上坐下。
关夏点餐,侍应生离开。时间尚早,餐厅里寥寥数人,优雅轻柔的轻音乐伴随着中央空调里的冷气徐徐而来。
傍晚,天色依旧蔚蓝,暑热渐退,落地窗外竹篁悠悠,偶尔有风吹过,竹叶簌簌摇摆,响成一片。
关夏将目光从翠绿葱郁的竹林里收回,看向知何,“秦殊晏常带你来这里吃东西?”
知何怔愣着,微微启唇,无声的做出“啊?”的口型。她显然对关夏这话惊诧至极。她摇头,安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抬起,起了范儿,似乎要开始回答她的问题,手落在半空中却僵着不知该打出什么样的手语。
这个问题实在刁钻,她说没有,否认了秦殊晏没有带她来过,却无形中承认她跟秦殊晏出去过。
她突然发现语言是如此的苍白,以至于比语言更局限的手语更加无力。百口莫辩,更何况,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个侍应生正是前几天案尚连续派去送餐的男人,没想到,今天她跟关夏来案尚,恰好碰到他。
她重新将手交叠着安放在膝盖上,只简单的摇摇头。
关夏淡淡的笑了,“侍应生都认识你了。”
知何回答:“只跟着你来过。你是关夏,餐厅的侍应生自然比对一般的客人上心,记住你身边的我也不足为奇。”
关夏点头,目光灼灼,异常明亮,仿佛散去的日光尽数揉进了她的眸中,“嗯。我信你。这种事情,你从前不会骗我,现在不会骗我,以后也不会。”
这一顿晚餐,知何如同嚼蜡,食不知味。
从案尚出来,已经入夜,天空黑漆漆的像是谁泼了墨上去,彩灯霓虹五彩斑斓,零星挂着的几颗星也被这光彩比的黯淡下去。
知何想要回家,这个时候回去网上应该已经派发了可以赚钱的任务。只是关夏似乎并没有回家的打算。
“上车。好久没有跟你一起出来过了。我带你去夜宴。”
夜宴,对关夏来说,恐怕是除了家之外最熟悉的地方,只是知何却不知所云。
一路开车进来,整条酒吧街火树银花,彩灯闪烁的巨大招牌挂在楼体上,形形色色的男女勾肩搭背极其亲密的走进各家酒吧。
这条街,比她们会所所在的银河街更加繁华,这里的世界从入夜开始,天明结束。
她一路尾随着关夏进去,被各式灯光刺的眼花缭乱。
仿真岩壁一样的墙面里隐藏着众多细碎的小彩灯,钢化玻璃地板下铺着一层细碎的白沙,点点光亮从脚面下像星光弥漫开来,如同漫步在星空的云端。
舞池里的男女,随着兴奋高亢的dj舞曲快节奏的扭动着身体,来回摇摆,肆意摩擦。
知何好奇而紧张,一个不留神,有人从她面前挤过去,关夏已经不在眼前。她急忙拨开身边的人,再看到关夏时,伸手扯住了她的手腕。
整个场子已经被DJ炒热,喧闹的舞曲中人声鼎沸。她凌乱的手势被身边的人挤来挤去,落在关夏的眼里已经变形,不辨其意。
关夏带着穿越拥堵的人群,走到吧台前,帮她点了杯marguerite,便像条美人鱼滑进舞池,劲爆性感的舞姿、精致的容貌,很快让她成为整个舞池的焦点。
知何手指捏着光滑的酒杯,难掩面上的紧张之色。玛格丽特杯冰凉的温度停留在指尖,久久不褪。
这里就像是把浩瀚的星空浓缩进这座建筑里,坚硬的钢筋水泥里囊括了世间百态,人的喜怒哀乐。
身边的女人已然醉眼迷离,却还在不停的要酒。知何从座椅上滑下来,端着酒杯小心翼翼的挪开一些距离。
一眼瞥进舞池,无需费力,便能寻找到如鱼得水的关夏,紧贴上来跟她一起跳舞的男人已经换过好几茬。
知何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小口,小脸立刻皱成一团,粉嫩的舌尖吐出来,不住的用手去扇。
她再看向关夏的时候,不禁在想,这世界上似乎没有事情可以难得倒关夏。她在学校的时候便是文艺委员,唱跳俱全。一路顺风顺水,大学毕业之后管理自己的美容会所,就连身边的男朋友,也像欢快的小溪流,从未中断过。
“小姐,”突然有人凑过来大声的在她耳边喊了一声,在这嘈杂的氛围里倒也不算突兀,知何立刻缩了缩脖子,转头看向不知何时紧贴在她身边的男人。她想躲开,男人正好挡在她面前,她被困在座椅和吧台之间,不能动弹。
“第一次来吗?”男人笑着,在吧台上扣了扣手指,“拿杯长岛冰茶,送给这位小姐。”
知何抓着吧台的边缘,竭力往后仰着身子,试图拉开与男人之间的距离。男人将长岛冰茶推到知何面前。“这酒对你来说太烈,不如喝长岛冰茶,入口不会那么刺激。”
知何眨了眨眼睛,点头,攒着那杯长岛冰茶却没有送到嘴边。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醉倒在吧台上的女人,心下一凛。男人刚刚在她身边的位置上坐下,知何便跳下来,对他点点头,转身想要离开。
男人连忙去抓知何的肩膀,试图表达善意:“小姐,别紧张,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知何拨掉他的手,准备去找手机,关夏突然出现,笑着揽住知何的肩膀,“她不会说话。”
男人讪讪离去。
“不错啊知何,我这才离开一会儿,就有男人肯为你付酒账了。”关夏将她的长岛冰茶推过来,给自己要了杯玛格丽特。不知是因为刚刚跳过舞的缘故,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知何总觉得眼前的关夏有一些陌生,似乎她从未见过的一些东西突然在这里被完全释放出来。“不过,来这里的男人都是随便玩玩而已。你要是……想放纵一下,偶尔为之也不是件坏事。如果不是,你就随便看看就好。”
知何连忙摆手,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是那个男人自己走过来要给她买酒的,她什么也没有做。
她打着手语告诉关夏自己去趟洗手间。
“我陪你去?”关夏反问,却坐在坐位上没有动弹。她伸手指了指方向,磨砂质的美甲拥有极大的宽容度,将明昧闪烁的光彩色线尽数吸收,在这浮躁喧嚣的世界里独具一格,“那边,拐进去往里走,就能看到。”
知何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头看了一眼,人来人往,将她的视线分割,走廊入口的安全指示灯绿幽幽的光芒倒是清晰可见。等她回头,正要跟关夏说一声“不用了,我能找到。”的时候,率先看到的是站在她对面的陌生男人,身材高大精瘦,长得还算英俊,不过看过秦殊晏,再看到这个男人就没觉得有什么可取之处了。
关夏背对着知何,他正斜斜的靠在吧台上,手随意的搭在关夏的肩膀,察觉到知何的目光,挑眉微微一笑,继续跟关夏攀谈。
知何眨眨眼,她就是转个头的工夫啊。
走廊的入口就在不远处,她分明还看到绿色荧光,明明就是一分钟能走过去的路程,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就是是海水倒灌进河道口一样,左边来个人往右边走,她被迫跟着往右挪了两三步,前面的人要进来,她被人流裹挟着不进反退。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不知谁在背后不小心推她一把,知何瞪大眼睛,无声惊呼着,扑倒在刚进来的男人身上。
那一刹那,人群似乎突然没有那么拥挤,原本稀薄的空气也瞬间充沛起来。知何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摔倒,不然在这种拥挤程度跟菜市场可以媲美的地方,倒在地上,指不定被踩上几脚,都没人知道。
此刻,她环过男人的腰身,死死的拽着他的衣服。
“小姐,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啊?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男人戏谑的声音带着几分痞气,他在知何腰间扶了一把,低下头凑在她的耳边,声音里带着笑,“我的衣服都快被你扯烂了。这里人多嘴杂,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亲错了,不如我们换个地儿?”
知何脸一红,本想道谢的,没想到遇到个登徒子。她还没来得及把男人推开,脑后头皮一痛,自己先被人从后面粗鲁扯的了起来,“哪来的贱人!这人还没进门呢,就先猴急的勾`搭别人的男人,你缺男人跟我说啊,我给你找啊!一夜想要几个啊?”
尖利的女声尖酸刻薄,将一盆盆脏水往知何身上泼。
好痛!知何痛的眉头都拧巴在一起,高抬着手臂从肩头伸后去抓住女人的手,试图让她松开自己的头发。
女人气呼呼的边骂边瞪着男人,她一进来就看到男人跟知何相拥在一起,极其亲密,这会知何一句话都不说,更让她认定知何是心虚,无话可说。“真不要脸,我就晚进来一步,这还堵在门口呢,就勾搭上了!你知不知羞耻!”
男人本来无意插手,两个女人掐架对骂。只是知何完全处于弱势,他刚刚清楚的看到知何是被人不小心撞进他怀里的,可是这女人连一句解释辩驳都没有,他不禁多看了一眼。
知何这个姿势很受束缚,头发被人抓在手里,就像是脑袋被人拧住,她拍打女人的动作也是那么无力虚弱。
“放开她。”男人突然敛了敛神情,将女人的手强行掰开,冷声道:“你这行为真像个泼妇,小爷我丢不起这人,滚。”
“余少,你说什么?”女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反问:“你不是说就爱我率性纯真的模样么?你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