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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高僧入尘寰 情债家恨两相酬

蔡萍萍惨死,嵇凌箫极度悲伤,父亲早亡,多少年来,母亲蔡萍萍一手把商羽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并且对嵇凌箫的教育与呵护无微不至,蔡萍萍之于嵇凌箫,虽非亲生,却胜似亲生,不仅有着慈母般的关怀,并且还有恩师般的教导。

蔡萍萍一生为情所累,本来生性活泼,天真烂漫,不想却因对韩恪之情而终生郁郁寡欢、此生此世忍受着情殇之煎熬,临终也未能再见心爱之人一面,虑念至此,嵇凌箫决定亲往白云山白云寺一次,找到那个薄情的“高僧”,让他到母亲灵前拜祭,送她离开这哀哀浊世。

顾玄枫见嵇凌箫情绪极其悲伤落寞,担心他遇到强敌,变生不虞之祸,眼下江湖纷争不断,商羽宫和诸事件都有很大的关联,若想平息纷争,少宫主嵇凌箫不能再出意外。于是两人一路同行,赶往白云寺找白云和尚。

顾玄枫曾亲眼目睹过蔡萍萍离世时的情形,她目光里的那份忧愁、哀怨以及求不得之苦,令冷面寡恩的他也不仅怅然叹息,转而对那位只曾听闻,未曾谋面过的和尚心生不满:“萍姨哪里就不好了?臭和尚宁愿出家也不愿陪她,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萍姨那么在乎你想着你,你却在道观里逍遥快活,这次就让我冷面魔王就来好好收拾收拾你这秃驴!”顾玄枫口冷心热,虽不满韩恪绝尘出家,却也知情缘难以强求之理。

白云山下,澄澄湖光,像一片碧绿的明镜,往上是层层翠柏,绿意成荫,抬眼望去,半山腰绿树掩映下隐隐约约透出一寺庙山门。顾玄枫和嵇凌箫施展轻功,片刻便来到白云寺门前:石阶叠叠,巍巍庙宇,朱门灰瓦,两边是一副楹联“杳杳空山绝尘隙,依依白云远世嚣”。顾玄枫冷笑道:“秃和尚,你倒是绝尘隙、远世嚣,在这个地方逃离六欲之苦,却不知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痛苦。”

嵇凌箫情绪落寞,听顾玄枫这么说,想起自己也曾对林青羽牵肠挂肚,后来负了皇甫婉华,直至红颜已去,回首方知珍惜,却已追悔莫及,不仅黯然道:“顾兄千万别这么说,也许白云大师有自己的苦衷……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他还苦衷?!我偏要强求,待会儿那和尚出来了,我得好好教训他一番,然后把他带到萍姨那儿去守灵。”

嵇凌箫默然不语,两人拾步台阶,到了门前,请知客僧前去通报拜访白云大师。

禅房内,一中年僧人正在打坐念经,知客僧回道:“白云师父,外边有人来访,找师父有要事相问。”“来者何人?”回道:“是两位年轻的男施主,一人身穿白衣手拿玉箫,另一人黑衣玄剑,说是来自商羽宫。”一听到商羽宫这三个字,中年僧人闭着的双眼一下子睁开了,沉思片刻道:“让他们回去吧,就说白云寺中白云尽,没有他们要找的人。”说过重又闭目养神。知客僧本想再说什么,见师父这样,也就不便再说什么,缓步退出禅房。

“什么?!白云大师不在贵寺修行?”嵇凌箫惊道。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商羽宫素来消息灵通,要找什么人即便那个人身在地缝里,也能把他给找出来。况且,蔡萍萍寻找韩恪多年,既知他栖身白云寺,应该不会错。

顾玄枫陪同寻人,门都没进便听到这样的话,不仅有些气恼:“那臭和尚在不在这我不管,既然来了,我就得进去搜搜。”说着就要硬闯进去,知客僧要拦也拦不住,“施主,白云大师说他不在这,这里真的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嵇凌箫一听:“白云大师真的不在这……”心里不仅暗暗发笑:“自己都说漏嘴了。”跟着顾玄枫进入山寺。

“白云老和尚,你快给我出来!我来是替一个已故的人鸣不平,你有胆量就出来,不然,我把这个破庙给烧了,看你往哪里去念经。”顾玄枫边走边嚷,等走到白云大师所在的禅房门前时,白云大师见躲不过,便走了出来:“阿弥陀佛,老衲正是白云大师,不知施主找老衲有何事?”一听眼前这位僧人正是母亲找寻多年的心上人韩恪,这是嵇凌箫第一次见到韩恪,不禁细细打量,只见他虽年过四十,却依然气宇轩昂,僧衣素服不掩其高华气度,也许是多年修行之缘故,眉宇尽是清辉朗月,心道:“果然不错,难怪母亲多年来对他念念不忘……”

嵇凌箫从怀中取出那条带着血迹镶珠嵌玉的腰带,双手递上:“大师可曾认识这条腰带?”白云大师接过那条带血的腰带,细细端详,平静无波的目光中掠过阵阵凄迷惆怅……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雨夜,雷电交加,韩恪听说陈英珠和林翰章结为夫妻后,内心极度苦闷,雨中疯狂练剑,直舞得雨花四溅,剑气成虹,天真烂漫的蔡萍萍不放心他,一直在旁边悄悄地望着,看到心上人如此为情所困,如此痛苦,不仅泪落盈睫,她喊道:“韩大哥,不要再练了,你这样会剑气伤身的!求求你,不要再练了……英珠姐姐离开了你,可你还有我呀,如果你愿意,此生我天涯海角都会陪你来度……”

韩恪年少气盛,恨恨道:“不要再提陈英珠,我也不要你来陪,我不喜欢你,你赶紧走!走远点!别再让我看见你!”语声夹杂着剑气,听来让人心寒,韩恪心情落寞,却没想到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句“我不喜欢你”深深刺痛了少女蔡萍萍的心,她极度伤心,含泪跑开,发誓再也不来找韩恪。

少女的心是柔软的,虽说韩恪无情,可蔡萍萍还是忍不住偷偷跑到他附近,远远地看着他落魄江湖泛酒行。一次,韩恪醉卧楼头,寒夜无人之际,冻得直发抖,蔡萍萍扶他去了一家客栈安身,并让小二买来新衣服,帮韩恪换掉被酒污了的衣衫,就是这一次,她带走了那条珍珠白玉腰带,爱屋及乌,权当做一个念想。韩恪醒来,见自己身处客栈,衣衫尽新,由于心不在焉,也没去细究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才知,蔡萍萍一直守护在自己左右,那天带自己住客栈的正是蔡萍萍。

后来韩恪出家为僧,蔡萍萍多方寻找,直到找到白云寺,韩恪也没有见她,他要弃世,此生注定要辜负那位女子了。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英俊剑客已成内心平静无波的中年僧人,而红颜少女却已辞世,阴阳相隔,令人不胜唏嘘。

想到蔡萍萍的痴情与执着,韩恪内心也是极为感动的,可蔡萍萍始终扣不动他的心弦,终究没能走到一起。再目睹当年的珍珠白玉腰带,白云大师方悟时光转瞬、世事无常,再看上面的血迹,听闻蔡萍萍是中毒剑而死,愤然道:“是谁下的毒手?”嵇凌箫道:“魔崖老妖铁崖山和泰阿教秦子午!”“我要替萍妹报仇!”多年的相识相知,即便没有****,蔡萍萍和韩恪之间的深厚情谊也是超乎一般人想象的。

听闻江湖上种种惨案,白云大师决定和嵇凌箫、顾玄枫一起下山,一则送别故人,二则助嵇凌箫、顾玄枫平息江湖纷争,造福武林。直至此时,白云大师才细细打量眼前这两位后生:一个剑眉星目,一个英俊潇洒。并且得知嵇凌箫是蔡萍萍的养子,顾玄枫乃劫缘派凌剑飞弟子,两人都是人中俊杰,不禁感叹后生可畏。

三人走走停停,却说路过淮北昭阳县时,再入悦来客栈,两年前顾玄枫和张玲珑在此相遇,顾玄枫报仇不成后被琐事缠身,如今再游故地,便想了解报仇之事:杀掉王霸天。多少年来,一直是仇恨激励着他苦练剑术,磨砺意志,遇林青羽后功力更是大进,三人吃过晚饭,便要了三间上房入住。寅时过后,顾玄枫提剑越窗而出,直奔霸天山庄而去,上次去霸天山庄,如今已是轻车熟路,很快便摸清了王霸天的住处。

令顾玄枫奇怪的是,已是深夜时分,不晓得山庄内为何灯火通明,过往仆人来来去去,好似发生了什么事情。走近一仆人聚集的屋门前一看,隐隐约约听到有产妇的嚎叫声,“难不成王霸天那老贼又有孙子出生?”顾玄枫心道,他心冷如铁,才不顾忌产妇不产妇,当下绕至屋后,攀墙上了屋顶,揭开天窗一看,脸上微微一热,瞬即恢复如常,不仅呆了:床上那一产妇不正是玲珑妹子?冷面魔王本来就艺高人胆大,这时却不仅心慌意乱,跳下屋顶,趁机逮到一仆人,锁住其咽喉,拉到僻静处道:“敢叫出声我就拧断你脖子!”那仆人憋得双眼翻白,连连点头求饶,顾玄枫松开手问:“里面那位产妇是谁?”仆人回道:“是我们山庄少庄主最近带回家的少夫人。”顾玄枫对霸天山庄恨之入骨,志在对王霸天碎尸万段,踏平霸天山庄,如今一听说张玲珑成了少庄主夫人,不仅一阵烦乱纠结。

“你们的庄主和少庄主现在在哪儿?”那仆人眼珠乱转,吞吞吐吐不说,顾玄枫见状,骈指点其腰窝,痛得那仆人如万剑穿心:“说还是不说?”仆人赶忙改口道:“大爷饶命,庄主和少庄主还在花厅,等孙少爷出世。”顾玄枫回手解了他穴位,一掌劈向他后脑,那仆人登时晕了过去,被顾玄枫踢到假山后面。

顾玄枫因恨而生,为母报仇是他夙来的精神支撑,这次有报仇的机会,他必然不会放过,知道王霸天在花厅,直奔花厅而去,在门口听到王霸天王三宝父子二人对话后,嘭一下跺开了房门,宝剑出鞘,剑走偏锋,直取王霸天咽喉,王三宝见势不妙,拾凳将剑砸开,震得虎口出血,顾玄枫趁势剜王霸天双目,王霸天吓得矮身滚开,头皮被削去一大片,脸上血肉模糊。顾玄枫杀红了双眼,不取王霸天性命誓不干休,王霸天被打得遍地乱滚,顾玄枫挥剑追杀,王三宝救父心切,舍身去抱住顾玄枫双腿,让爹爹快逃,被顾玄枫摔到三丈外柱子上,狂吐鲜血……“王霸天,你也会有今天!”说着一剑穿心,在王霸天胸口刺了个透明窟窿,鲜血汨汨流出,王霸天瞪着双眼片刻便没了气息。

斩草要除根,顾玄枫转身正要去杀王三宝,这时,背后一个女子叫道:“住手!”顾玄枫听到叫声内心不禁一动,转身一看,正是许久不见的玲珑妹子,只见她刚生产后,面色苍白,形容憔悴,怀中还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顾大哥,不要!”张玲珑声音颤抖道,舍身护在王三宝面前,眼中满是哀怜恳求,顾玄枫心肠一软,手中宝剑垂了下来,王三宝推开张玲珑,恨恨道:“顾玄枫,今日你杀我父,只要我还活着,就会报仇,我死了,还有我儿子,只要王家还有一人在,都会与你势不两立!”

张玲珑哭道:“三宝,你死了,我和儿子怎么办?只要我们放弃仇恨,就能过安安静静的太平日子!”王三宝看着尚在襁褓中的儿子,愤然道:“玲珑,别怪我无情,有仇难报,无颜面世,尽管我武功不济,也不会低声下气地求生!儿子就拜托你了!”说着抽出腰间匕首,就要插入自己胁下,堪堪扎到时被顾玄枫一把夺走,“我念你是条汉子所以救你,我只与王霸天有仇,与你无仇,你要找我来报仇,我等着。”说着反手把匕首订入门上,看了一眼张玲珑,转身离去。

其实,顾玄枫不杀王三宝反而救他,更多的是因为张玲珑的哀求,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有往日的情分,心中实在不忍让她带着孩子去熬寡。顾玄枫虽然号称“冷面魔王”,心冷剑冷,可骨子里终究是善良的,斩尽杀绝根本不是他初衷。

廿年仇加身,而今恨已消,张玲珑已有归宿,顾玄枫内心不禁一阵空落落:我自幼孤苦,所幸还有师父和青儿,但愿余生能有他们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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