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静静的拥抱着,谁也没有说话,没有说那个已经死去的孩子,没有说与苗人的战争,没有说如何同长安的父母交代,没有说本该有的伤心难过和大难不死的庆幸。只是这样安静的依偎相拥,静谧,美好。
乌云遮月,星辉暗淡。当地有经验的老人都说这非祥照,不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去听老人们说这些,苗族的阿郎们都忙着磨刀,圣女说要杀了昭武校尉,要把欺凌苗人的汉人都撵出苗疆。阿郎们都是有血性的男子汗,想起被昭武校尉欺凌过的亲人,胸口处都燃起了一把火,唯有用那些畜生的血才能熄灭。
看着子弟兵本一个个气势如虹,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阿青只道是一腔怒火,非要让躲在西南大营里的裴墨霖常常她的厉害,也好杀杀汉人的威风,不要以为他们苗人就是就是好欺负的。愁得自然就是五十八寨的长老们,他们心里跟明镜似得,知道就这么点兵马根本不是徐凌云的对手,一旦把徐凌云惹怒了,那苗寨可就遭了秧了!苗寨的阿郎可都是寨子里的血脉,是寨子的希望啊,那容得圣女这样的白白断送了!
圣女在南疆的威望在高也比不得自家性命重要, 况且南疆五十八寨本来就是明争暗斗,从不齐心协力。这几年跟跟汉人打仗也多是因为有阿青圣女在,大家伙才能同心协力。现在,各位寨主都看出来了,阿青圣女被个男人个迷昏了头,又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来对付徐凌云,有许多人就存了别样的心思,别人想死就让他们跟汉人斗去好了,他们可是还想好好过日子呢!昭武校尉是坏透了,可他不是已经被咱们苗人赶跑了嘛,还有什么好争的。
有人这么想,自然也有人应和,大家都不想打仗,只是没有人敢在圣女面前说个不字。当面不敢说,不代表背地里不敢做,这不,几个关系较好的长老就凑在了一处,为首的便是桑林寨主。这桑林寨主跟汉人是有血仇的,他的儿媳妇能干貌美,与丈夫生活和美,却在祭天大典的时候被昭武校尉看上了,非要强抢了去,他儿媳妇是个烈性女子,不愿受辱,愤然撞柱而亡。他的儿子感念亡妻,不到一年也郁郁而终,只留下了一双尚在襁褓的婴孩。也正因此,桑林寨主一直都是最支持同汉人打仗的。现在,他来主动召集大伙来与徐凌云何谈,众人心中皆大为惊讶。
巴图寨主看了眼跟自己一样云里雾里的同伴们,仗着自己与桑林寨主关系最好,率先压低了声音问其缘由:“老哥哥,你今儿个把大家伙叫道这儿来是有什么打算啊?!”
桑林寨主皱着一张脸很是为难的说:“我叫人请各位的时候不是已经说了嘛,老朋友们,咱们跟汉人和谈吧!”
纵然大家心中都有这个念头,但一说出来,却都是慌了神。还是巴图寨主硬着头皮说:“老哥哥啊!这跟汉人打仗是圣女的意思,咱们不好违抗圣女啊!而且上次在祭坛你不是也没有反对圣女的决议啊!”
桑林寨主叹气道:“我们家跟汉人是有大仇的!我也不愿意跟汉人和谈,可大家伙瞧瞧,阿郎们的伤亡太大了。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仇而害了族人呐!我早就说过,徐将军跟那个杀千刀的昭武校尉不一样,他是个有真本事的。咱们斗不过他,从前那时徐将军不愿意将咱们赶尽杀绝,如今圣女要与之恶斗,最终受苦的还是咱们寨子啊!”
这话说的实在,不过也有人不安的说着:“咱们要是跟汉人和谈了,那怎么跟圣女交代啊!”
桑林寨主在请大家来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他也想好了对策,“我们要跟圣女交代,可也要跟族人们交代啊!再跟汉人打下去,那就是让族人白白送命啊!日后要是天神怪罪,那就由我一人承担吧!诸位,咱们都老了,就是被天神惩罚也不怕了,可是族人们是寨子的希望,不能让阿郎们再流血牺牲了,寨子受不起啊!”这些话说到了大家伙的心坎里了,桑林寨主的老泪还适当的纵横了,这下在座的各位寨主都心有戚戚焉。巴图寨主是个血性的汉子,当即附和:“老哥哥说的对!咱们不能再让阿郎们牺牲了!跟汉人和谈也是救了族人,天神会理解咱们的! ”
且不说是族人死伤无数,单说那汉人攻打下的那十三个苗寨里头就有不少的老弱妇孺,再打下去那就是放任十三个寨子里的人不管了,尤其是寨主们,没了寨子还当什么寨主。所以在桑林寨主提出和谈的时候,那十三个寨子的寨主是最先同意的。桑林寨主一共就找了二十二个与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寨主,那十三个一同意,就超过了半数,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答应了和谈。
来人都答应了,桑林寨主就拿出了早就拟好的和谈书,给众人传阅无异议后,自己率先在上头签了名字,巴图寨主是第二个跟着签的,接着三个四个,大家都签了名字。桑林寨主收好了和谈书,连同巴图寨主和其他两个寨主一起,背着阿青圣女,连夜去了西南大营见徐凌云。
彼时徐凌云正在对副将们做最后一次的安排,打算明天再给苗人们一大重创。就在徐凌云做好了一套详实的计划,认为已经安排的天衣无缝,连先锋队的抚恤金都准备好了的时候,将士们突然来报,说是有四个苗寨寨主要求见将军,还奉上了和谈书。徐凌云看到和谈书的时候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他辛辛苦苦的把明天征战的各项都安排好了,临了临了敌人来告诉他我们不打了,我们投降了。这让胜利者在高兴的同时又感到很憋气,饶是一项同情苗人的徐凌云都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你大爷的!
来报的将士没听清,还问道:“将军,请他们进来吗?”
徐凌云黑着一张脸,抖了抖和谈书,说:“请!”
桑林寨主等人俯身进来,恭敬的行了大礼。徐凌云高坐在主席上,声音沉稳有力:“诸位请起!”
桑林寨主的腰此时似无法完全直起来,他令自己微微颌首,表现出恭敬的态度,与之道:“将军!我们今日来是想跟将军和谈的,和谈书将军已经看到了吧,上面是苗疆二十二寨寨主的亲笔签名,我们二十二寨愿意臣服大唐皇帝陛下,还请将军放我们二十二寨一条生路。”
徐凌云掂量着那份和谈书的分量,轻嘲道:“二十二寨!我记得你们南疆可是有五十八寨啊!而且,这里面有十三个寨子已经被我占领了,你们又能拿出什么东西来跟我和谈呢!”
“将军,寨子里的阿郎们已经不想打仗了,妻儿老小都在寨子里等着他们呢!将军也不是好斗之人,我们愿意臣服,也可减免将军的损失啊!对我们都有利的事将军又何乐而不为呢!”
桑林寨主说的看上去很对,实际上全是空话,徐凌云要是被这两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屁话给忽悠了,他也不用在这儿混了。徐凌云冷笑道:“我可没看出这和谈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们是不打了,可还有三十六个寨子呢?我还不是照样要跟他们打。几位寨主,你们要是真想和谈就拿出点诚意来,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这份和谈书上有超过五十个寨主的签名,不然,我大军压境,咱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来人,送客!”
徐凌云一点口风也不松,还给他们出了这么大一难题,桑林寨主的冷汗当即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临走的时候三步一回头,嘴唇还在不停的颤抖,那舍不得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再跟情人依依惜别呢!桑林寨主等人都走到营帐口了,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等一下!只见裴墨霖匆忙的赶来,拿起和谈书看了一遍,而后说:“你们要和谈也可以,但必须交出两个人来!”
桑林寨主四人没有人见过裴墨霖,不知道他就是圣女一怒冲冠为蓝颜的那个。但听他的口气应该是要他们交出很重要的人,猜测之下,南疆极为重要的人就只有圣女了,桑林寨主抖着老脸,颤颤巍巍的说:“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圣女是天神选中保佑南疆的人,不能交给你们!”
裴墨霖一挥手,说道:“不是她!圣女还是你们留着祸害自己吧!我说的是杨易和雨晴,你们要把这两个人交给我们,否则和谈的事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