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花草草,能看见她娴静的美。生活中的浮躁气息,一旦进入了植物的世界,就变得纯粹。这就是以柔喜欢园艺的一小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的妈妈。
妈妈一生最爱的东西就是花,她精心培育的花朵,都已经消失了,但还深深印在以柔的脑海里,那个花的世界,她永远忘不了,永远的芬芳,留在心间。偶尔拿出来品味,依旧有曾经的味道,只是岁月让它的气息变淡了。
一天又过去了,人们匆匆的脚步,跟紧这样日复一日的快节奏生活。
以柔想起那天陆琪说的话,陆琪说,每个女人都是虚荣与爱钱的,以柔却反驳,她想说明自己没有。可是事实,她还是有的,她在心里默默承认自己有。有些东西,她无法抗拒,残酷的现实生活使她不断地考虑关于钱的问题。
一大早,因艾公司的员工都到齐了,以柔的下巴顶着笔头,面对着电脑发呆。
“想什么呢?”陆琪推了推她。
以柔摇了摇头。
“昨天我告诉你那事做了没?”
以柔还是摇了摇头。
“得赶紧啊,那可抢手啊!”陆琪看着她精神恍惚的样子,不禁鼻子一酸。自从认识以柔以来,她就知道那个家对以柔意味着什么。不管是大学,还是出来工作,她都是那么努力,那么拼命,可是换给她的是无尽的担忧与永远都还不完的欠款。
以柔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走,我带你去!”
陆琪立马拉起以柔的手,以柔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拉走了。
陆琪来到董事长办公室,助理说董事长正在开会。陆琪带着以柔到会议室,还没到门口,门就开了,marly从会议室走了出来。
“董事长!”陆琪喊了一声。
Marly朝声音来源一望,以柔的视线却被她的助理挡住了。
“董事长,我们,听说你要请园艺师。”陆琪一边说,一边把以柔拉到跟前。
以柔这时才看见marly,“这,这不是昨天的——”以柔心里的话还没吐出来,marly就伸出手,以柔赶紧握住她的手,“你好!”
“你好!”
陆琪跟以柔使了个眼色,要她说园艺师的事。
“董事长……”以柔话到嘴边又吞了进去,倒不是因为紧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想养你园中的那些花。”
“恩?”她不再是那天那个弱弱的样子,那双发亮的眼睛,洞察着一切。
以柔悻悻地点头,脸上的笑容不像刚才那么僵硬了。
“好啊,那来吧。”说完,她拍拍以柔的肩膀,径直走了。
以柔看着她的背影,有力度的步伐,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好像那天的她与今天的她不是同一个人。
陆琪也惊讶着,她没想到这事居然就这么成了。两个人默默地看着marly的背影,在好奇不一样的事。
“这么容易啊,别人都挤破头了,都没有机会!”粱千朵趁午饭时间跟以柔聊起刚才的事。
“啊?”以柔还有点不敢相信。“这事怎么传得那么快啊?怪不得一回工作室就感觉大家的眼神有些奇怪。”以柔心里嘀咕着,咬着汤勺。
“可不是嘛。”
“啊?”以柔摸不着头脑。
“从进公司,跟谢总,董事长的那些事,你还真行!”从粱千朵的语气中,体会不到讽刺的含义。可是,那句“你还真行!”以柔总感觉粱千朵的话中带刺,她只好笑了笑,继续吃她的饭。
从这周周末开始,以柔又多了一份工作,不管怎样,这都是值得高兴的。
下午,她把文件送去打印的时候,遇到董事长的助理。他正要找她,说着便把一张纸递给以柔。
上面写清楚了以柔的工作时间,周一、周三、周五晚上工作,周六白天一天。每天还有具体的项目要做,详尽极了。以柔看着这张爬满字的纸,心中的喜悦油然而生,不会与白天的工作有冲突,这么安排真贴心。原本自己是周三、周五晚上去育幼院的,现在改成周二、周四去也一样。
“今晚就要去吗?”以柔回过神来,想起今天是周五。
“是的,今晚就去。工作表不是有安排?你可以自己看。今天大概没有开始工作,只是先熟悉一下环境。”助理的话让人听起来有些厌倦,但语气却是舒缓的。
“恩。”以柔点点头。
临走的时候,助理又说了一句,“好好干!”
以柔看着他,这个五十几岁的男人,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传达着信任与支持。
刚下班时,司机开车到门口要接以柔,以柔吓了一跳,连忙推辞。司机说带她认路,以后她就自己来了。
车往以柔家相反的方向开了,车上,以柔打了两个电话。
“爸,我晚点回去,你先吃饭吧。”
“我还在厂里,刚打算给你打电话,让你先吃呢。”电话那头,爸爸的声音有些沙哑。
“爸,生病了吗?”
“没有,喉咙干燥,一下午没喝水了。”
“爸,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懂照顾自己啊,那不聊了,你快点去喝水。”
“好,好好,一忙就忘了,好好照顾自己哈。”江荣并没有问女儿去哪里,他给她足够的自由。
以柔挂了电话,想想,又给育幼院的副院长打了个电话。这是个快六十的慈祥老人,自从退休以后,便来照顾这群无家可归的孩子。家里人劝她该好好颐养天年了,她就是不肯。
“院长阿姨,还好吗?”
副院长最近身体也有点虚,“亏你这孩子惦记,好多了。”
“恩,阿姨,我今天晚上有事,明天晚上再去和小朋友玩。”尽管时常见到副院长,但说这话的时候,以柔倒是特别想念她那皱巴巴的脸,那张永远和蔼的面庞。
“好啊,没关系,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副院长的声音是那么亲切,她像奶奶一样疼爱着以柔。
“达达怎么样?今天听话吗?”达达是一个有些自闭的孩子,每次小朋友一起玩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默不作声地跑到旁边堆沙子,别人问话也不回答。吃饭、睡觉总是令人头痛,比其他小朋友还难哄。自从以柔来了以后,以柔也为了他费了不少心思。现在,他很听以柔的话。
“晚上又不吃饭了,小朋友都去看动画片了,他就一直坐在那玩木偶,哄他吃都不吃。”副院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达达在旁边吗?阿姨,我跟他说。”
副院长把电话靠在达达的耳朵旁,告诉他这是以柔姐姐的电话。“以柔姐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孩子清脆的呼唤。
“达达啊,你又没吃饭啊,不听奶奶话啊。”以柔的声线天生就好,温柔的话语直渗人心。
“以柔姐姐,你今天不来看达达,达达想你了。”
“人家以柔姐姐忙,改天来。”副院长在旁边对达达说。
“达达啊,乖,听奶奶话哈,只要达达吃饭、听话,姐姐明天晚上就去看你好不好,买玩具好不好?”
转过一个路口,一幢公园似的别墅瞬间矗立在眼前。以柔边讲电话边看四周,这宅邸比自己以前的家还大。大门自动打开了,之后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水泥路。“难道从这里开始就是董事长的家?”以柔暗自赞叹,车依旧缓缓前行。
“以柔姐姐要忙了,我们明天再找她玩,我们去吃饭。”副院长在旁边叮咛,“恩,以柔姐姐再见!”
“再见!”
达达可爱的声音瞬间在以柔脸上漾开了花。
车的左侧是一片湖,以柔分不清是人造的还是天然的,只是很远的地方,修着栈桥,延伸到尽头。车的右侧是一片灌木树林,黑漆漆一团,往前的地带被几间矮矮的红色房子占据。天渐渐暗了下来,从自己上车到现在,过了一个半小时,这路程实在是太远了。路上一排排的灯不断地亮起,中间大概停留了一秒。
一路上,不断有车辆出去。要不是那个大门,看不出来这已经是进来了,以柔想,这是不是几户有钱人住在一起的。
“师傅,这里住了多少户人家啊?”
“呵呵,住了大概有三十二个人。”司机似乎答非所问。
前面就是真正的大门了,琉璃做的窗在灯的照映下光彩夺目。司机把车向右拐,不到一分钟便停下了。
“你从这门进去吧,米总管在里面。”司机吩咐道,尽管这个门没有大门那么气派,可是门上的鎏金却十分显眼,也十分华丽。
“米总管?”以柔以前的家里只有两个阿姨,一个厨师,用不到总管。刚才司机的答话,意味着很多人在打下手。
司机把车开走了,以柔不禁想起以前的家了,这个门,妈妈的声音总是从这个门传出来。
“柔柔,快点进来吃饭,晚上再出去。”好多次,妈妈都留她在家里吃饭,可是她每次都给同学约走了,以柔不禁鼻子一酸。
一道强烈的灯把以柔从回忆拉了回来,那车灯太亮了,太刺眼了。以柔眯着的眼睛忽然瞪圆了,那里黑色越野车就像个魂一样跟着她进来了。以柔透过车窗,里面,里面的人正是谢泽浩。谢泽浩把车从以柔身边驰过,没有看见她。即使回家,车速还是没有慢下来。
“真是的!他来干嘛!”以柔不想第一天来工作就又遇见她,刚才进进出出的车让她没有料到,这是谢泽浩的家,她以为他向刚才那些车一样,只是来谈工作的事。
以柔推开门,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接待了她,“是以柔小姐吗?快请进!”女人有礼貌极了。
“叫我以柔就好了,我今天该做什么?”这是一间相对较小的房子,倒是有三个出口,以柔一下子就能尽收眼底。
“今天有人去看护了,你今天先熟悉一下环境,跟我来。”
“什么珍稀的物种让董事长这样费心啊?如此爱花的一个人,难得!”以柔暗暗想着。
“因为这里时常有人进进出出,有时候也需要人引导,所以,除了一些房间你不能去,其他的都要稍微知道一下,免得你自己也走丢。”
以柔在跟在后面,不断点头。
“那,是我们住的地方。”米总管先把以柔带了出来,顺着右手,一排排矮房子出现在视野里。
“那是我们住的方,我住308,要是有事可以到那找我,一般白天我都在这里。”那矮房子与这里是完全分开的,中间有一条很宽的水泥路。
“这是游泳池,收储室,晾晒区……”米总管把外面的一道介绍了一遍。以柔的眼睛应接不暇,有些地方灯光有些黄弱,但四处都是灯火通明。
“你的花园在西边。”米总管对以柔说,“等一下再去吧,我们先进去,家里来了客人,我们从小门走。”
“来了客人?”以柔一下子想到了谢泽浩。
米总管领着以柔回到了原来的门,以柔进到里屋才发现,不是原来的门,是另外一侧的门,只是长得很像。
“右边是夫人的卧房,左边是少爷的卧房。大厅进去左拐就书房,书房右边是琴房,左拐是收藏室,收藏室右边是客房,厨房在最后面,也是分开的,健身房在……”无数个房间,以柔一下子就蒙了,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记住。
她们穿过大厅,以柔瞟了一眼,已经没有注意到这些漂亮的装饰,大厅里围着满满的人,以柔一眼就看见泽浩,泽浩背对着她,正在给别人敬酒。
她就这样走了过去,心里觉得很闷,却也害怕被他看见。要是他说了,确实是一件丢脸的事,能躲就躲了。
出了大厅,以柔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忘记了刚才的事。“那不是我小时候求爸爸给我做的秋千吗?”以柔看到满满一大片五颜六色的花,被灯光照得格外鲜艳,眼睛被入口的秋千吸引了。秋千上面有透明的挡风玻璃,即便是下雨的时候,也能坐在下面荡秋千。细细的藤条,青黄的长椅,像极了以前自己家的秋千。
整个花圃有好几亩,但因为光线的原因,以柔看不见尽头。四处都有灯,使这里终年不暗。光是这些灯的花费就不少了,米总管让她留下来看看,自己先回去了。
四条用鹅卵石铺成的路错落在花圃里,被各种花包围着。远远望去,一片花海,各种味道夹杂着。以柔瞬间想起那天的那幅薰衣草图,感觉就是在某个晴朗的日子在这里拍下来的。远处,还有人用修剪机给花做造型。
灯光最亮的地方,一道长长的座椅,是个休息的地方。上面挡雨的蓝色塑料板是自动的,阴天时展开,晴天时收着,人可以直直地躺在这里伸个懒腰。旁边还有藤条做的凳子,大理石桌子。听米总管介绍,这里已经成为Marly的一个工作场所了。所以她跟以柔说,只要这边有人,就不要走过来。说话间,以柔还依稀可以听见几声微弱的猫叫声。
快八点了,以柔掏出手机,花明天在好好看看,该走了。以柔沿着最大的一条鹅卵道走,走完时,那片湖就这样展现在她的眼前,湖就在花圃的对面。如此袒露,如此宽广,如此宁静。
这一天,以柔觉得世界又改变了。她以为,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没有见过的,来到这个正方形的巨大宅邸,她才明白,自己实在是太渺小了。
她沿这水泥路信步走了出来,尽管是夜晚,灯光却把道路照得十分明朗。以柔右转,回到了那条刚进来时望不尽的水泥路。
忽然间,就在拐角处,以柔看见远远的一个人。
泽浩和以柔之间的误会,在以柔第一次去泽浩家就解释清楚了,那天他们家车辆进进出出,宴请了很多人。以柔正准备回去时,发现远处一个黑影靠在树上。以柔睁大眼睛,灯光斜射在他的身上,他耷拉着头,却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