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柔姐姐,我不去!”达达带着哭腔,让人心疼。
“达达,为什么啊?爸爸妈妈会很爱达达的,比姐姐更爱你哦。”以柔哄着他,事实也是这样的。
“不要,我要和奶奶,以柔姐姐一起,我不去。”说着,便趴在以柔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副院长站在一旁,也不断拿纸巾擦拭着眼角。
“好好好,达达乖,我们不去,不去了。”达达这一天,就刚才吃饭与搭积木时安静一会儿,其他的时间只要他记起这件事,他就开始闹。现在,他累极了,窝在以柔的怀里睡着了。
以柔知道,不能留住达达,在这里,总会有很多的孩子进进出出,他们需要父母,需要家,这里再怎么好也比不上家。
达达被抱走了,在睡梦中。这让以柔感到残酷,尽管达达是要去过幸福的生活,可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醒来时,他会伤心成什么样子。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家,他肯定会十分害怕。以柔不知不觉眼泪就滑了下来,一个人开始成长,就要开始面对残酷的世界给他带来的伤害。
晚上,以柔一直想着这件事,她总觉得少了什么,达达的离开,她依旧感性地生活着,她舍不得那孩子。
“阿姨,对不起,我不能。”以柔打电话给副院长,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恩。”副院长只是回答了一句,也没再说了,下午的达达的事,她估计现在的心情也很乱。
“思念漫无边际,漂洋过海来到你身边。”以柔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这句话,以后的日子,只有靠思念达达与孩子们的一点一滴来纪念自己在育幼院里的生活。那里已经成为以柔生活的一部分了,突然的离别,确实十分难以割舍。
以柔静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当枕头靠着,闭上疲惫的双眼。脑海里想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将她紧紧抱住。她没有反抗,任凭另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她尽情地想着一切,没有罪过。
“是啊,我的另一半在哪里。我想和他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吃饭,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分享生活的点滴。我也想有一个温暖的身体可以拥抱,也想在他入睡的时候轻轻地吻着他,也想……”
脑海里浮现出很多张脸,又瞬间像烟花一样消逝了。“凯扬!”从心里出来的声音,以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她感到一种深切的悲哀,明明爱着他,却无法靠近他。这种感觉是从大二开始的,她唯一看中,想一起度过一生的人。凯扬的眼里从来没有过她,这她知道,她现在的凄凉。这份感情,早就在凯扬追求陆琪的时候渐渐放下了,只是偶尔,仅仅是偶尔,她想,如果当初凯扬爱的人是她,那她该怎么度过他不在的那些日子呢。
面对感情,陆琪和她不一样,以柔总是这样想。她或许早就把凯扬放下了,早就把他忘了。的确,紧紧抓住已经离开人世的人,那该怎么生活。相爱不容易,相守更难。
凯扬,一个总带微笑的大男孩,他的条件接近以柔心中的理想,学习好,长大又高又帅,而且性格特别温和。自己已经不再是每天都被奉承的小姐,很多傲气已经被岁月磨得没有了棱角。不要求对方大富大贵,只要真心地对自己好,活得踏实就好。一个每到考试总名列前茅的人,一个总在深夜给女友买点心的人,每次逛街都给女友提包的人,每次吵架都先提出和解的人,如此为女友着想的男生,如此有前途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能留住他。以柔以前爱着他,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抓着她的心,在隐隐作痛。可是凯扬喜欢的,只有陆琪。将那份嫉妒变成羡慕,是一个极其困难的过程。她以为她不再爱他了,可是在他离开人世的那一天,她躲在医院的洗衣房里哭了整整一天,没有眼泪。看到陆琪那双同样充满血丝的眼睛,她又开始痉挛,两个人又抱头痛哭,彼此都没有眼泪。
凯扬去世已经有两年了,很多事都悄无声息了。陆琪之后也谈了几次不如意的恋爱。男友有凯扬的外形,甚至更出色,可却没有凯扬的气质,少了凯扬的感觉。那天听说陆琪失恋了,以柔并不吃惊。陆琪一直寻觅的,可能像她一样,在寻找凯扬的感觉。可是,没有,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一样的人。一滴泪水从闭合的眼睛流了出来,以柔没有擦,任凭它静静地流淌。
“凯扬,再见了。永远不会是你,永远不会!”好多次,以柔都想从对凯扬的感情中走出来,可是她做不到。但是现在,不是她做不到,只是还没遇见比凯扬更优秀的人。以前,是凯扬遮住了自己发现爱的眼睛,现在,那道屏障早已被时间腐化了。
她翻了个身,把压在身体底下的被子拉起来盖在身上。沉沉的睡意侵袭着她,脸庞的泪已经风干了,一张带着淡淡笑意的脸留给了深夜的风。
易希猫着步子进去,他已经有一个月没待在家了。自己在外租了个高级的旅馆,享受没有人管束的日子。只是接听妈妈的电话,成了每天必做的事。妈妈倒不是唠叨他没有回家,在电话里只是讲了一些家里琐碎的事。父子俩较着劲,谁到没有给谁打电话。
这一个月,每天太阳都可以摸到屁股,他才伸伸懒腰,拿着前一天熬夜写的简历与材料去应聘。他总是这样,不慌忙,很多事都在前一天准备。卡已经被老爸冻结了,他还没有找到工作。其实,他也就只有一天出去找工作,做做样子而已。这一个月,他找了很多老朋友,回国之后都没有时间聚聚,他趁这个空挡,跑了很多地方。
做了这些事之后,每天都在等待的,是助理的电话。他请助理找的那个人,始终不见踪影。很多次,在路上走的时候,他总能遇见好几年没见的朋友,他想,为什么他期待的偶遇还没有出现呢。
他又回了一趟厦门,以柔的之前的家。房子还在,只是主人不知道变了多少个。偌大的院子,花卉一次比一次少了。显然,后来主人不像以柔妈妈那样喜欢打理这些因生命而纯粹的东西。院里的花朵肆意地增长着,门窗都还是崭新的。很久没有人搬过来住了,每天都有人过来打扫,可却都冷落了那些盛开的花。易希大概在门口停留了15分钟,开车前往以柔妈妈安葬的地方,一个偏远的郊外,那里只有一个墓地。
美丽温柔的妈妈,起码在易希心中是这样的。每次去以柔家,她会抚摸着易希的头,端上他最喜欢吃的水果。他从没有见过她生气,甚至皱过眉毛。以柔的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显然是从妈妈那里遗传过来的,只要看着她的眼睛,就会觉得温暖。
易希把车停在陵园的门口,几年前这里只有一块墓,现在都发展成陵园了。远远望去,矮山上矗立着一块一块黑色的墓碑,光亮光亮的。易希也忘记是哪里了,只是凭记忆中的感觉,大概是在什么方向,再一个一个地找。以柔妈妈什么时候死的,易希记不清了,好像是很久的事了。八年?十年?易希真的想不起来了。
他正准备上去时,接到助理的电话。
“什么?陆家嘴有两个同名的人?”
“是的,一个二十三岁,一个三十六岁。”
“二十三?马上去……等一下,再查仔细一点,我马上回去。”
易希连第一级阶梯都没有上去,立即跑回车上去。当天中午,他就买到回去的机票。
全国有无数个江以柔,可是都不是他想要找的。他想要的,就那一个。每当听到江以柔这个名字,他免不了浑身颤抖,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后面紧接着的身份不是男的,就是小孩子或阿姨、奶奶。每次都让易希失望而归,只有上个月一个二十五岁的女孩,让易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也是在上海,可是,当易希找到她时,他又被无限的绝望包围着。
他马上就要回去了,这个二十三岁的女孩,易希强烈的预感,是她了,这么久了,她也该出现了。
“陆家嘴?具体哪个位置?”易希一下飞机就给助理打了电话。
“经理,你最好先回家一下!”
“什么意思?家里出事了吗?”易希忽然心里一紧。
“倒不是,没有钱,不好办事啊!”公司的人都知道他跟家里闹矛盾,确切讲是跟父亲闹矛盾。
“臭小子,一到关键你就临阵退缩!”易希的资金被冻结了,助理根本就收不到他的钱。
“我马上给,你给我再找详细一点。”
助理在电话那头一个劲地点头,“一定,好,好!”
所以,他悄悄地走到书房,确认一下爸爸是否在里面。平常没有上班的时候,爸爸不是在客厅就是在书房,刚才他从客厅绕进来,一个人也没有。
他轻轻地推了下那虚掩的门,朝门缝睁大了眼睛。易希爸爸正坐在藤椅上,背对着他。阳光从窗外直射进来,易希爸爸黑发中夹杂的白头发愈加发亮。藤椅轻缓地摇摆着,影子在阳光下跳舞。易希看着那影子发呆,许久,他听到爸爸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把门慢慢掩实了。
“妈,我要回公司,你跟爸说一下吧。”
“你这孩子,总算知道回来了。”易希妈妈眼睛始终对着电脑上的股市走向。
“妈,我去洗个澡!”
“哎,等一下!”见易希要走,她把刚刚输入的数字快速清除,离开电脑。
“你看看,都瘦了吧!外面哪里有家里好,洗完再说吧。”她让易希等一下不是为了说这句话,而是想走过来,摸摸儿子的脸。
“可以啊,把因艾的合作案拿过来!”易希用毛巾擦着自己刚清洗过的的头发,听到爸爸这样说。
“可以啊,我明天就去!”易希听到爸爸这个条件,他一口答应了。
“呵,之前不是死活不要吗?看来出去一个月真的觉悟了!”爸爸带着戏谑的口气,父子的矛盾一下子没了。
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看不出来之前有过什么矛盾。或许是因为生长在这样的家庭,在看似严厉的爸爸管理下,易希才能活得这么随性。如果有一天真的让他独自去闯,生活也许就变得一团糟了。
或许没有人懂得,为什么易希会这样纯粹,纯粹到一个近乎傻的地步。易希一直像个孩子,只有女人的母性光辉才能满足得了他,但是作为男友,他必须再活几年。
没有人相信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人,但是他就是这样活生生的活在我们身边。能不被现实所伤害的人,也许只有他,独一无二的他。
他回到卧室,面对镜子,敞开浴袍,好久没有锻炼,发现胸肌不明显了。他撑起手,直盯着自己的上半身。他干脆把浴袍脱了,直接在地上做俯卧撑。累的时候,一下子躺下,木板清凉干爽。这个夏天,他还是觉得待在家里舒服,外面的太阳太毒辣了。今天的心情也尤为地好,因为希望看到了。
同一天,一个女人也在同一个机场下飞机了。易希正在打电话的时候,一个带墨镜的女人挥舞着手,在呼唤着他。
“易希哥!”易希朝远处看了一眼,认出了徐娜雅。
易希一边讲电话,一边向她挥手。那个女人,一手托着行李,一手摘下墨镜,伴随着一股香水味来到易希跟前,这时,易希已经挂了电话。
“一个人啊!这么快就回国了!”
易希记得半年前,娜雅打电话过来说要出国留学,没想到竟这么快回国。易希和娜雅,是初中时的同学,上高中之后就再没联系过,也就变得陌生了。只是娜雅依旧保持着原先的称乎,距高中一别之后,他们在美国的一个酒会上碰到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易希哥!”娜雅又亲切地喊了一句,易希感觉怪怪的。他不习惯别人喊他哥,他觉得喊他哥的人,他总有照顾她的责任。
“最近过得怎样啊?面色红润啊?”易希看着娜雅那张漂亮的脸蛋,涂着一层不算太厚的粉。双方都没有提出要去喝一杯咖啡之类的话,彼此好像都有重要的事要做。
“呵呵,易希哥也刚从国外回来吗?好巧啊?”
“不是,去厦门了!”双方一阵短暂的寒暄之后,便要分手了。
“易希哥,改天联系!”娜雅似乎比易希更着急,还没拦出租车就开始说再见了。
“急着去哪啊?我送你!”易希随意地喊了一句。
这时娜雅已经坐上出租车了,声音从窗口传了出来,“不用了,见男朋友!”
“呵,都有男朋友了!”易希心里这样说,也是,这么优秀的女人,没有男朋友才怪。
娜雅递给了司机一个地址,她手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鲜艳欲滴,越衬托她的大气。可司机不知为何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就发动了。
她回来了,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也没有跟泽浩说,只是电话里说要给他一个惊喜。三个月前,他听说泽浩回国了,就想一起回来。可是自己刚出去不久,爸爸不让,她只好熬了又熬,好不容易说服了爸爸,她就赶回来了。
“泽浩哥!”娜雅还没进门就开始叫泽浩了,“米总管!”她一脸微笑地看着刚要出来的总管。
“娜雅小姐,你回来了!”米总管高兴地与她拥抱,娜雅把全身的香气传送给她。
“我去告诉夫人!”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你去忙吧!”娜雅挥挥手,把行李顺手递给她,米总管也就出去了。
Marly抬头一看,见娜雅回来了,马上从沙发起来了。
“伯母!”娜雅高兴地扑过去。
“回来也不说一声,让伯母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我又不用伯母迎接,想回来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