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第二天,阡陌舒服些后,找到村长表舅,说清楚他不可能和那个女孩结婚。他回来只是纯粹为了“根”,所谓的合约他并不知道,即使真的存在,他希望能够说清楚,这个时代,给予双方的都是自由。自然村长是不答应的,把一纸合约拍在桌子上,“我不管外面的世界,这里是凢村,千百年的规矩,就是这样传下来,初八就是婚礼,一切都准备好了。”
“不可能!”阡陌,“这是强迫。我有权选择不同意!”
“你自己看看!”村长把合约扔给他。
泛黄的纸,皱褶的纹路,模糊的文字,但可以辨认。于斓凑过去,居然还是竖着书写。
总体意思就是:为保证凢村延续,凢村的后代必须结亲繁衍。证明:龙愿与蓝喜结为亲家,子女结蒂。如果有违此约,必遭蛇噬。证明人:陈之根。
“这野蛮社会?”于斓被‘蛇噬’两个字惊了,“开玩笑的吧?”
阡陌张张嘴巴,没问出话。
“这样的‘契约书’这个村子里每个人都有,你结婚的那天,也会签下,为你将来的孩子签下。”村长指指纸上,“‘陈之根’就是我,我活着一天,就会这样做。”
“这简直就是世纪大玩笑,”于斓冷冷得笑,“谁订下的规矩?如果生不出孩子呢?”
“离婚,再结,再签,直到生下。”陈之根淡然得说。
“当种猪配种?”于斓口无遮拦。
阡陌噎住:“那人离开这里呢?”
“离不开,总会回来,”陈之根,“你不是回来了吗?只要是凢村的孩子,无论走多远,总会回来,而且必须回来,这是天命。”
“荒谬!”于斓拉拉阡陌,“我们走。看他们难不成在你身上植入芯片,还能定位?什么年代了。”
“闭嘴!”陈之根犀利的目光射来,戳痛了她的眼睛,“小姑娘,不要乱说话。”
“腿长在我们身上,”于斓才不怕,“这是法制社会。”
“你们来的时候走过一条锁链长桥,那是唯一的路,遇到喜事它会收起来,”陈之根索然无味得说,“小龙,把心情收拾好,好好当新郎。”
他哼了两声,背着手出去了。
“你不是他表舅?”于斓不罢休的说,“怎么可以勉强他?”
“几十年,据说还没有开启过蛇窟,”陈之根,“那些老人家常在嘴边提到,他们见过!”
“野蛮,野蛮!”于斓发飚,掏出手机,“我要报警。”
“随意!”陈之根撂下这句话。
“老大!老大!”于斓慌张,“没信号,怎么没没信号?”阡陌看了一眼:“这地方可能太偏僻。”
“你也太平静了!”于斓瞪了他一眼,“被强迫讨老婆的可是你。我无所谓,等喝了喜酒拍拍屁股,回去我的风花雪月。”
“早知,”阡陌叹了气,“我以为我能找到一些亲情,虽然二十多年前我就离开,虽说我只记住小名,但每个人都有根,有出生的地方。虽然我看到合约我生气,但我以为那只是形式,比生气更多的是期待,所以我要来看看。”
“他们怎么找到你?”于斓突然问,“这里这样封闭,好像几十前。难道?”她有点颤抖:“难道他说的,这是命?”
“于斓!”阡陌似乎回过一些神气,“你学什么的?不要被心理暗示给套住。”
“你那腌萝卜菜的脑子,”于斓,“终于缓过来了。我还以为你吃错药了。”
“我们住几天,他们说的蓝家的女儿,是在外面的,我想,也不会听他们摆布的。”阡陌琢磨着。
“那万一人家就是看上你了呢?”于斓撇撇嘴,别说是有婚约的,就是平常小女孩,十个也会有九个喜欢他,温雅俊秀,如沐春风。
“厄,”阡陌愣了下,“不会那么巧的!”
“除非那人没脑子!”于斓轻轻说了声,马上放高声音,拍拍他,“放心,姐会帮你的,不就是抢亲嘛。”
阡陌出虚汗了:“正经些!”
晚上,两人被安排在陈之根家里,他们家房间多,每人隔了一间,阡陌担心白麟,问了好几次。陈之根说他叮嘱通根家了,猫一回去就给送来。
-------你把白麟给丢了?你知道它是谁吗?
阡陌梦中惊醒,赫然闪过的是火阑珊的脸,冷得像冰封,无表情。他多么希望隐藏的笑脸,还记得她从昏迷中醒来,绽开的温暖,闪亮的眸子。
半夜的清凉,他的脑子更加清晰,对,白麟?
推开门,夜空繁星点点,村子很寂静,静得偶尔一声狗叫都是清亮入耳。盲目得走,无尽无头,突然发现,这个村子好大,白麟,你会在哪?它再聪明,还是一只猫啊!它又那么爱干净。
这是哪?
荧荧绿光,坟地?
阡陌不禁后退。
借着星光和磷火,阡陌看到了墓碑上的文字。一个个人名整齐得排列,和以往看的碑不一样,在每个墓志铭最下面,都刻着,‘记X年X月初X婚约’。心里堵得慌,迈开腿就走。他曾经想过,有一天阖眼时,宁愿骨化作灰,撒向大海。于斓是生理性的洁癖,而他是心理上的,他不能忍受死后被虫子啃,蚂蚁咬。
“凢村的人死后也是这片地的鬼,”阡陌吓了一跳,原来是陈之根。
“你跟踪我?”阡陌不愉快。
“没必要,只是担心你迷了路,凢村很大,是你看不到的大。”陈之根淡淡得说。
“我只是出来找猫,”阡陌。
“会回来的,他总会饿!”轻描淡写。
阡陌跟着陈之根回去,
“村长,村长,”慌张的声音,“虎子发烧了!”
阡陌定睛一看,是老妈妈家的小孙子,火急火燎的是那个年轻女人。
“没事,”陈之根抱过孩子,“我带他去看么婆!”
阡陌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一个房子,大概走了靠十分钟。敲了两下门,就见一个老阿婆佝偻着身子,幽幽得说:“什么事?”
“么婆,虎子生病了,你给看看!”陈之根用一种很尊敬的口气说。阡陌奇怪了,这阿婆年纪不小,看上去不像医生。
“可以!”
然后唏哩嗦罗得掏出一堆东西。么婆生了一个小火炉,拿出一个铜勺,扔下一块锡块,慢慢融化。陈之根拿起旁边的藏青布,蒙在虎子头上,么婆举起铜勺,在虎子脑袋上方转圈,嘴巴里念叨着,好一会,把锡水倒进装清水的碗里,随着吱呀响,锡水瞬间凝结成一个形状。么婆用颤悠悠的枯树般的指尖捡出,用藏青布包好,放到年轻女人手中:“阿霞,给虎子枕着睡。”
“这?”阡陌第一次见到,不合气氛得打扰,“我包里有退烧药,要不……”
“别乱说话!”陈之根瞪了他一眼,和么婆解释,“这是龙家那时候被人领养的小龙,现在回来了,不懂这里的规矩。”
么婆慢慢抬起头,一个不稳,铜勺掉在地上,像发自地底的声音,尖细,“你回来了?”
阡陌只好点点头,这屋子的气息他不喜欢,像坟墓的阴冷。
第二天,虎子果然活蹦乱跳的过来玩。阡陌,于斓和他玩,小孩子心性好,有什么说什么,甚至于斓问他是不是有个小妻子,他说是个小媳妇长大后要嫁给他。而阡陌却在想那个奇怪的么婆,他问:“虎子,昨晚帮你看病的婆婆是谁啊?”“神婆婆啊,”虎子歪头想想。“她是医生吗?”
“医生是什么?”虎子不懂。
“就是帮病人看病的。”阡陌解释。
“神婆婆就能看病的啊,”虎子又想想,“只要不舒服,大家都找神婆婆,她可厉害了,什么病都能治好。”
神婆?阡陌的疑问更大了。还想继续问,但阿霞把他给抱走了。阡陌顺便问她白麟有没有回去,她说没有。
两人干坐着,“老大,要不我们偷偷逃吧!我不相信就一条路。”于斓压低声音,“你还真想结婚啊!”
“晚上我们去找找!”去他的什么‘寻根’,阡陌可不想莫名其妙结婚,然后困在这边。
吃过晚饭,阡陌问陈之根自己父母的事,他实在不记得了,离开前至少要知道一些事情,也不枉来一次。陈之根含糊得说,阡陌的父母出外出意外死了,所以他们在外面的朋友才来接走他。
陈之根没说上什么实质性的事情,阡陌也不追问,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多是模糊不清了。
阡陌确认了没有人跟着自己,也和于斓套好说词。
带着电筒,刚刚出了村中心,就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么婆?”阡陌拧亮电筒,看清楚。
“七十年,你回来了?”么婆的声音空洞得传来。
“么婆,你说什么?”阡陌莫名其妙。
“那么多年,身体上的病不是凢村要解决的事,而是脑子的事,”么婆喘着气,“如果,如果能够让凢村结婚结亲,生死要回村的规矩给废了,我宁愿扔了老骨头,活得好累。”
阡陌更奇怪了,不晓得说什么,看看手表:“么婆,十一点三刻了,老人家赶紧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