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刺骨的寒冷一点点侵蚀着软垫上虚弱躺着的中年妇人的生命。
阵阵仿佛裂肺的咳嗽声中,风炉中熬着的药罐下的火渐渐熄灭,十三岁的女孩赶紧用手结印,企图让火重新旺起来,结果燃起的火星舔上药罐没有片刻,便又绝望地熄灭了。
女孩急得快要哭出来,不停地转动手腕,却再也没能让火亮起来一星半点,她绝望地坐在地上,长睫一眨,眼泪大粒大粒地掉下。
妇人看着着急,安慰女孩道:“玄歌,别哭,没事的孩子。”
玄歌哭出声来:“娘,是玄歌没有用。”
妇人哭着起身用干枯的手摸摸她的脑袋,不小心扯动了身体,牵住了肺,又大声地咳嗽起来:“玄歌,娘努力了大半辈子,也没学会这里的秘术,你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能力,娘很欣慰,这不能怪你。”
玄歌哭的更大声了:“娘,爹和弟弟去哪里了?”
妇人脸色一暗,叹口气:“他们去山上给娘采药了。”
玄歌道:“这里的人都会秘术,为什么他们不救救娘?我去求他们?”
妇人拦住玄歌,强笑道:“这里的人吃的和我们一样,但从不生我们凡人的病,也不用我们凡人的方法疗伤,他们的医术也只对他们的人管用。你去找他们,他们也不能帮忙的。”
“怎么会呢!”玄歌大声地哭起来,“他们的法术明明这么厉害。”
妇人慈祥地笑了,用手捏捏玄歌白皙红润的脸蛋,笑说:“不知娘这种凡人死了后,是会去见幽佐大神,还是会去地下见阎王呢。”
玄歌突然不哭了,大而水灵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期冀的光彩,安抚娘亲睡下后,慌忙跑出了屋外。
木头房子上积满了雪花,她想起这里老一辈的族人讲过的故事,她见过这里有德望的老人结过去天殿的印,她翻动着手腕,渐渐结成了那古老而复杂的法印。
一片天的乌云散开,雪也不再落了,从天边美的不真实的彩色云层中射下一个长梯,玄歌毫不犹豫地走上去,走过无数的白玉栏杆,可通天梯就是长长的见不到底,但她却觉得身子轻飘飘地,感觉很轻松。
不知走了多久,她跨上了天际,踩在了金砖碧瓦的天殿上,一辆车在她耳边飞逝,片刻,又如一阵疾风般停在了她面前,扬起的风将她乌黑漂亮的发吹乱。
绛红袍的男子从车上跳下,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的眼睛狭长好看,盯着她怔怔的脸,突然冷声问:“我有叫你上来吗?”
好严肃的样子,玄歌哭了。
男子有些动容,牵了牵唇角:“小孩,”将她横抱起来,踏上车,“叫什么名字?”玄歌答:“周玄歌。”他的怀抱好温暖,玄歌不禁在他怀中缩了缩。
“很好的名字,我叫幽佐。”幽佐柔声说,看着她的眼睛,“你一路哭上来的么?怎么眼睛这么红?”
她还真是一路哭上来的,泪痕都干在了脸上,眼眶通红:“嗯。”
在车上坐稳,她冷得不住颤抖,牙齿在打战,幽佐手一晃,变出一个热烘烘的手炉来,塞在她手里:“好点了吗?”
她点点头,幽佐揉揉她的头,温和地问:“你上来做什么?”她的模样楚楚可怜,带着哭腔:“我母亲病了,他们都没办法救她,我听说哥哥你很厉害,我想求你帮帮我。”
幽佐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冷下来:“如果你是上来玩的,我可以带你在这里好好玩几天,如果你是要我救人的话,我立马就让你下去!”
玄歌这才发现,连天殿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刚才还温柔体贴的大哥哥,现在就这么无情起来,她咬住嘴唇,煞白的小脸渐渐透着绝望的神情。
坐在车上什么感觉也没有,被拽下车时却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高大辉煌,峥嵘轩峻的宫阙此起彼伏,美得像是个梦境。幽佐的车和她见过的也不一样,前面没有高头大马,是四个大轮的,蓝紫色的外形,花纹都很好看,看来是靠法力驱动的。
幽佐没再理她,抬腿就往数不清阶数的金色台阶上走,走了几步,回头道:“跟上。”
她不作他想,只情费力跟上他,他迈一大步她就吃力地跟着迈一大步,他碎步走,她就跟着碎步走,像个小尾巴。
幽佐掌不住笑了,嗓音清冷却很好听,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快步走上去,低头看她黑白分明的亮眼睛:“不是哥哥不救你娘亲,只是天界有天界的规矩,哥哥不能徇私,该死的还是要死的,哥哥若是救了你娘亲,就是有违天道。”
“哥哥你不就是天吗?”
“对啊,”幽佐在宫殿前停步,抬头看看亮眼的天外天,神色惆怅,“哥哥是寂寞的天,可是天有天的原则,玄歌,你懂不懂?”
玄歌的下巴抵住他的肩膀,朝他身后看,高深的台阶一路蜿蜒,不知怎么竟走得这样快,不禁有些害怕地回头:“懂的,娘说这叫命。”
幽佐跨进殿内,苦笑道:“对,这叫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