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月亮移动到了头顶,穹顶的四面亮起了微弱的亮光,那些自以为是繁星的灯泡努力地闪烁着,给原本漆黑的天空营造出一种别有的情调。
守人迎着月亮落下的方向回到他来时的地方,捡起已经烧得不成样子的回溯仪。
【守人先生,还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她不弃不挠。
【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
【也许纽曼定律在时空漏洞中并不适用。】
【您是指纽曼·阿尔伯伦?】
【如果时空漏洞连接着这里和过去的时空,那可以猜想,这里也存在着时空漏洞。】
【时空漏洞么?】
【在瓦伦村看到的那些时空漏洞通向不同的未来,如果我能找到这里的漏洞,我就能回到那里!然后修正那些错误!】守人越说越激动,【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回溯仪的外面已经烧坏,但他想尝试一下,或许还能继续使用。
他来到路边的电子屏旁,拆开了后盖。他需要给仪器提供电源,然后通过回溯仪制造短暂的回溯。回溯产生的时空漏洞会与附近存在的其他时空漏洞相呼应。如此一来,及时没有任何仪器,他也能很快够找到存在这里的漏洞了。
T100在一旁好奇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她正在学习。
守人把回溯仪接在了电源上,噼啪一声,仪器上溅起几颗小小的火星,接着冒出了焦糊味的黑烟,路旁电子屏也彻底熄灭了。
看来这个办法也不起作用啊,如此一来,也只有在整座城市中寻找了。
守人瘫坐在地上,垂下了脑袋。
【请问,需要帮忙么?】T100小心地问。
【你会帮我吗?】守人问她。
【当然,当然会帮助您,这是我的荣幸,守人先生。】
她在叫自己名字的那个瞬间,守人怀疑她并不是机器,而是活生生的人类。但在这座金属的城市里,人类仿佛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和她。
守人无奈。
她在诞生前,优秀的程序员早已经为她设定了好了一切,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和服务人类,而且它们被设定为了永不会犯错的存在,除非它们遭到了不可修复的破坏。
帮助人类是他们唯一的信条:
不需要担心犯错,不需要受困于责任,也不需要思考它们余下的人生。
【我需要在这里待上几天。】守人告诉他。
【没问题。】她耐心地跪坐在守人身旁,【我会时刻陪在您的身边,守人先生。】
成为机器人可真好。
他想。
余下的日子,守人开始寻找城市中每一处地方,期望能发现时空漏洞。T100始终跟随在他的身后,然后神奇地变出水和食物。
穹顶之上,“太阳”和“月亮”飞速更替着,守人从夏天一直走到冬天。
空气中已经有了微微的寒意,天空也从原本的淡蓝色变成深蓝色,仅仅一个晚上,电子屏上的树木套上了雪白的外衣。可是,守人还是没有找到时空漏洞。
他坐在一座长方形的金属雕像前,捧着热乎乎的三明治。
这些日子里,他长出了胡子,头发也蓬乱不堪,没日没夜的行走耗尽了他的精力。
【守人先生,你很疲惫,你必须好好的睡上一觉。】她担心地说。
十几天来来,她甚至不知守人在做些什么,却能无怨无悔地跟随他,照顾他。
守人相信,如果T100是人类女性,他会考虑追求她。
第二个春天,守人沿着笔直的道路走到了尽头。与其说这里是道路的尽头,不如说这里是道路的开始。
面前一座山那般的庞大建筑,顶天立地,坐落在城市的中央,它仿佛连着接着天和地。围绕着这座建筑的四个方向,宽敞的道路就从这里向四面延伸开来,支撑起这座城市。
这里是三号生态圈。
一处神奇的地方。
他们进入那座中央建筑,乘坐电梯前往城市最高的地方。
【T100,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电梯上,守人忍不住问,【可是,我又不能知道更多,如果我知道了,那就破坏了规则。】
【嗯?】她好奇的折过头,张大了眼睛望着守人。
这些问题他压抑了许久,好奇心使他对这里产生了兴趣。
【只要我能帮到您,什么问题都没有关系。】她温柔地说。
她美丽的为笑容融化了他固执的内心。
【为什么?】守人颤抖地问,【为什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这里要叫做三号生态圈?这座城市究竟……】
他感觉到TK100冰凉的手指扣在他的指尖,她始终平静的脸上闪过不经意间的苦恼。
【因为我是这座城市的管理员。】她回答说,【我掌管着这里的能源、运作以及一切。至于为什么要叫做三号生态圈,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这里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是个独立的生态系统。第二个原因,因为前两个生态圈都失败了。】
【一号生态圈,我尝试还原真实的地表环境,那里还原了山陵、平原、大海、沙漠,并让它们自由发展。一开始系统非常稳定,但我逐渐发现,有限的空间里没办法囊括庞大的自然界。一号生态圈的平衡最终被打破。】
【二号生态圈,我吸取了教训,只让少部分自然生态进入城市,那是一些植物,并且通过预测模型做了精确的安布。但是,植物无节制的生长破坏了大部分机器和能源系统,我不得不对预测模型重新做了修正,结果说明,这样的生态圈并不能长久的维持,因此也放弃了那里。】
【这里,三号生态圈,我将它设计成了完全的城市,没有大海,没有沙漠,没有森林,这里只有城市。光照、气候,所有的一切都是通过可以自动调整的预测模型模拟出来的。所以,这次绝不会再出现差错了!绝不会!】
她坚定地望向前方,语气是那么的坚决。
守人小看了她,他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助人为乐的机器,却没想到她是整座城市的核心。
顿然间,她开始变得陌生起来,从一位温柔的女性,变成了冰冷无比的机器。
就从她告诉守人这些后。她那掌控一切的能力让守人感到畏惧。
守人从她的指尖抽回手。
但是,仍然有个疑问缠绕在他的心头。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你要做这些?】
电梯到了建筑的最顶端,这里是和“太阳”与“月亮”平齐的地方。电梯外,一座环形的玻璃幕墙在周围铺开。
她踱步到幕墙边,双手轻轻平放在玻璃上。
【因为这是我的使命。】她平静地说,【我有义务完成它,只为了那一天。】
幕墙外,天空中的云层渐渐散开,露出了金色的地平线。
守人来到她的身旁,向外眺望。
他终于看到了穹顶外的真实世界。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荒芜沙漠。
【为了那一天】她说,【为了人类回到这里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