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自春秋争霸以来,雄踞于江汉之间,虽然被贬低为荆蛮,但是中原各国无人敢小视楚国。即使齐桓公首霸中原,也只能观兵于楚国边界,率军在楚国边境踟蹰不前。百年之后,这个南方的大国却惨遭破都灭国之灾,而灭楚国者,则是当初名不见经传的吴国。真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吴楚争夺的战火中渗透着吴国争霸的迷梦与伍员一雪家仇的怒火。
子常专楚
楚国自楚平王当政以来,枉杀良臣,任用奸佞,人才流失严重,对外连连用兵,强行向各个诸侯国索取贡赋,各国不堪其重,怨声载道。楚平王死后,楚昭王年幼无知,不秉国政,此时费无极、子常等人擅权专政,楚国国内乌烟瘴气。先是令尹子常听信费无极的谎言,将楚国的大忠臣郤宛一家诛灭,后来为了免于楚人的议论,便将费无极诛杀。子常本人也是个昏聩贪财之辈,治国无方,索贿倒是有一套。当时唐国与蔡国皆是楚国的属国,唐成公与蔡昭侯为了讨得楚国欢心便将国中宝物奉献给楚昭王。蔡侯有裘珮;唐侯有良驹,曰“”。子常对此宝物也非常喜欢,于是派人向蔡侯与唐侯索取,二人非常生气,献给楚王也就罢了,一个令尹也如此欺人太甚。二人双双拒绝,子常也够狠毒的,对楚昭王说:“唐、蔡两国名为附楚,实际已经暗中与晋国勾结,将来定不利于楚国。请将二君拘拿起来。”当时楚昭王年幼无知,大事小情都由子常做主,于是唐蔡两国国王便被扣押起来。楚国的霸道与无礼,已是臭名昭彰。
唐、蔡两国国王在楚国被关了好久,唐国的臣子不得不悄悄地将“”献给子常,子常得此良驹,内心大喜,于是便将唐侯无罪释放。蔡人闻知子常已经将唐侯释放,不得已也将的裘珮送给子常,子常喜不自胜,托言:“唐蔡一体,既然将唐侯释放,蔡侯也不能关押了。”于是,蔡侯也获释。两国君主在楚国蒙羞受辱,回国之后便想复仇,于是两国便向晋国请兵伐楚。
鲁定公四年(前506),晋国约合十七路诸侯在召陵会盟,准备伐楚。但是晋国此时六卿专权,了无霸主气象,各个公卿贪婪无比,与子常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各路人马在楚国边境踟蹰不前,恰逢大雨,晋军将领害怕涝灾引起疟疾,便如鸟兽散,伐楚大计胎死腹中。其时,晋国也不愿意与楚国刀兵相见,两个没落的霸主极力维系晋楚共霸的局面。但是,天下已变,吴国已经崛起于东方,这个新生的霸主必然要斩断没落霸主赖以苟延残喘的最后一根稻草。
阖闾伐楚
阖闾执政之后,延揽天下人才,委以重任。吴国虽然地处东南,与中原相距遥远,但是经过数代君王励精图治,已有大国气象。阖闾秉国执政之后,吴楚两国多次发生冲突,吴国胜多败少,楚国开始惧怕这个新生的霸主。此时,吴国国力方涨,楚国虽然已是老气横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吴国也不敢贸然与楚国发生大规模的正面冲突。
伍员报仇心切,自从当年从楚国出奔,已经十几年了,他无日无夜不想那刻骨的仇恨。见阖闾心有顾虑,伍员便又出一狠招。当年晋悼公曾经用过的“疲楚”之计:将晋军三军分为四拨,每次出一拨伐郑,楚军倾巢而出,楚军一到,晋军便撤退。如此循环一段时间,楚军上下疲惫不堪。伍员建议阖闾将吴军分作三军,每次出一军,骚扰楚国边境。楚军苦不堪言,吴军则得到充分的修养与训练。
被离相人
阖闾未登君位之时,便请被离帮助他延揽人才,被离果然不负重托,于闹市之间发现了伍员。伍员在阖闾夺取王位,出兵破楚,争霸东南等事情上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被离不仅善于相才,也善于发现奸佞。阖闾的弟弟夫概,勇猛无比,颇得阖闾赏识,但是被离却说:“夫概终归要背主叛国。”阖闾置若罔闻,果不其然,伐楚之后,夫概发动叛乱,阖闾不得不从楚国撤军。也许被离才是阖闾的第一谋士,因为他是发现人才的人才。得人才者得天下。
经过几年的骚扰,伍员力主阖闾大军攻楚,一举拿下郢都。
阖闾发动大军攻打楚国,孙武、伍员、夫概等谋士猛将悉数出动。晋楚两军在汉水两岸对峙,子常本无将才,见吴军倾巢出动,内心惴惴不安,唯恐吴军渡河来犯。楚昭王闻知吴军大兵压境,担心子常指挥无方,便命左司马沈尹戌率军驰援。沈尹戌询问战况,子常说:“吴军从淮河乘船而来,在豫章弃舟,徒步而来。”沈尹戌笑道:“人人都称孙武用兵出神入化,我看他也没有什么本事。吴军擅长水战,惯于乘舟,而今舍舟就陆,非其所长也。”
孙武本意是要突袭楚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沈尹戌遇到孙武,可谓棋逢对手。沈尹戌决定放弃消极防御的战略,主动出击。沈尹戌率军将汉水沿岸的舟船悉数拉到楚军一边,同时悄悄迂回到吴军背后,将吴军的舟船毁坏。当这一切都做完之后,子常再率领楚军主力渡河进攻吴军大营,沈尹戌则断吴军后退之路,前后夹攻,一举消灭吴军主力。
沈尹戌的战略从理论上讲是非常合理的,只是楚军主帅子常不仅无能而且昏庸。子常的部将武城黑进言:“吴国战车是纯木制的;而我军则覆以胶革,相比之下吴军的战车更耐用,不如速战速决。”史皇说道:“令尹大人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屡战屡败,没有军功,楚人更拥护沈尹戌,不如渡河攻楚,可以将战功据为己有。”于是,子常命令军队渡河,吴楚两军对峙。子常无能,史皇无勇,三战,楚军皆败。
郢都陷落
子常哪是孙武的对手,几次交战,楚军都大败而归,贪生怕死的子常居然要弃军逃跑。史皇虽然不是常胜之将,倒也有几分军人的热血,劝道:“作为楚军主帅,率领楚军精英拒敌,如果弃寨而逃,吴军必然长驱直入郢都,楚国难免城破国亡。兵败误国,罪当斩。与其被处死,不如战死沙场,还能赢得勇武之名。”
楚军一路败退,两军在柏举(故地在今湖北麻城)对峙。楚昭王闻知子常不听沈尹戌的劝谏,屡遭败绩,便派射率领一万精兵前来支援。射听完战况报告之后,不禁叹息:“当初如果按照左司马的部署,我军也不至于败绩。当下只能坚壁不出,耗尽吴军的锐气,到时自会退兵。”子常则命令射主动出击。二人言谈不和,射便到别处驻防,名义上两军互为犄角,实质上却是互相鄙视,两军相距甚远,一旦发生战斗,根本不能接应。
阖闾的弟弟夫概英勇非凡,主动请缨袭击子常的大营,阖闾没有答应。夫概竟擅自领兵偷袭子常大营,结果大败子常。楚军逃到江边,夫概下令停止追击,部将不解,夫概说:“困兽犹斗,况且人乎,不如让他们渡河,等他们渡河中途我们杀过去。”疲劳不堪的楚军,看吴军停止追击,便开始埋锅做饭,饭刚刚熟,吴军的追兵就到了,楚军又开始狂奔,将刚刚做好的饭留给了吴军。吴军官兵吃完饭之后,又开始追击饥肠辘辘的楚军。楚军开始渡河,未等渡过十分之二三,夫概率领大军赶来,楚军惨败。子常看大势已去,便乔装逃走。群龙无首的楚军,自行溃散。
楚军主力被吴军击溃,军中主将弃师而逃。楚国大门洞开,未过几日,吴军已经兵临郢都。吴军一路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便进入郢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