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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寇白门:秦淮河畔的一代“女侠”(3)

在这期间,朱国弼偶尔还会来看她,不过显然不是来关心她,而只是好奇被冷落后的寇白门是怎样生活的。他原以为寇白门会像其他小妾一样,整日精神不济,一心想要再次得到他的宠爱。可是如今的景象却充分证明他想错了。而更加令他惊讶的是,寇白门居然还教其他的小妾识字、作画;这还不算什么,她还邀请她以前在青楼的朋友月下共饮,切磋棋艺,让朱国弼感觉仿佛自己才是被冷落的那一个。朱国弼怎能容得下这样的蔑视,于是他将寇白门禁足了。

寇白门想,终于惹怒他了,自己终于又引起他的兴趣了。寇白门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她不认输,她还喜欢朱国弼,她不能眼睁睁地葬送掉自己的幸福。不过,显然她这次又错了。

重返金陵,操持旧业

一日,外面闹哄哄的,寇白门在被禁足的这段日子里,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这时,红豆跑过来拉着寇白门说:“四夫人,你快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要搬家了!”

“搬家,搬去哪里?”白门拉住红豆道。

“我也不清楚,总之大家都要一起走了。”

就这样,在白门还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她随同国公府一起北上,来到了北京。到了这里之后,寇白门收到金陵朋友的书信,才知道原来是大明灭国了,而朱国弼投降了满清。白门还没有再次得到朱国弼的宠爱之前,朱国弼就又一次让她失望了,白门没想到朱国弼会恶劣到背叛大明。此时白门很想离开这里,这一刻,她非常想念金陵以及金陵的娘子坊。

搬到北京后,国公府的日子也不好过。被没收财产之后的国公府虽然依旧是一方富豪,不过也禁不起几十口人的奢侈生活,朱国弼更加变本加厉的挥霍,家中的资财很快就消耗怠尽了。朱国弼虽然没有给寇白门想要的生活,不过寇白门却不忍心看到朱家逐渐衰落下去,于是她找到了朱国弼,劝他振作起来。可是朱国弼不但没听,反而在心中想到了另一个计划,他打算卖掉自己的小妾,这样他就可以回金陵东山再起了。

白门看到曾经的姐妹一个个被卖掉,她知道朱国弼已经无可救药了。而她自己也将要被他卖掉,寇白门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是奇耻大辱,就算是在娘子坊,她一直也是骄傲的活着,何曾沦落到这般地步。寇白门从来都不是软弱的,她叫来红豆替她送出一封信,然后让红豆准备行李、马匹。红豆虽不知道主人要干什么,不过她都一一照做了。

这天,寇白门来到朱国弼面前,凤眸中带着冷漠,她不卑不亢地说道:“你让我回金陵,我会拿足够的钱把你赎回来。我知道你的许多秘密,如果你以后想去金陵,最好还是让我走。”

朱国弼气得脸色乍红乍白:“寇白门,你在威胁我!”白门停了半晌,脸上没什么表情说:“我没有威胁你,你现在受制于清廷,已经无路可走。”朱国弼无话可说,这些都是事实,他说:“我为什么相信你会回来?”寇白门看了一眼朱国弼,嘲讽地说:“就当是我感谢你给我的那场盛大的迎亲场面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第二日,寇白门仅带着丫鬟红豆,两人在兵荒马乱中赶往金陵。骏马奔驰,所经之处无不掀起烟灰尘土。马背上身着红装的寇白门英姿飒爽,眼神坚定,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畅快过。

半个月后,吴府的花园中有两人正在对弈。可是其中一人却无心对弈,已连输两盘。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从北京赶来的寇白门,她懊恼地对另一个人说:“梅村,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我只差你这里了?”这个人就是寇白门昔日的好友吴梅村。此时他抬起头,悠哉地说:“白门,不是我不肯借你,而是不肯让你再一次涉险,你可以让我们其中一人替你赎回那背信弃义的男人吗?”白门不听好友相劝,仍坚定地说:“不,这关乎我的尊严,我答应他的,我一定要亲自赎回他,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吴梅村在心里低叹:这白门就是这么固执,作为一般女子谁还管那个叛贼的死活。不过也正是因为白门重守承诺、不拘小节的品质,让他们这些朋友心甘情愿的帮她。不过等她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他们也没打算放过朱国弼。

一个月后,寇白门站在昔日娘子坊的门前。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不过早已物是人非,娘子坊在战乱中关门了。而红姨也在战乱中被官兵掳走了,至今音信全无。白门一想到红姨,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倾泻而出。白门决定重建娘子坊,她隐约觉得这是她应该做的。突然感觉身后有脚步声,她忙擦干泪水,回头一看,竟然愣住了。

来人有着同当年一样俊逸的面庞,只不过更加沉稳,而眼神却更加阴冷,有着让人猜不透的诡异,这人就是寇白门当年所负之人-韩生。白门看着眼前阴晴难测的人,她缓缓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韩大哥?”

寇白门等了半晌,终于听到了韩生的回答:“白门,我一直在等你,你终于回来了。”寇白门听他这样说,语气虽然没有任何起伏,不过也放松了紧绷的心,她想韩大哥终于放下了,原谅自己了!于是上前紧紧拥住眼前这个故人知己,并向他诉说着自己的遭遇。此时,韩生紧紧地抱住白门,似乎生怕她再一次消失,又似乎想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深沉的眸子里,是危险?还是深情?让人看不透。

月明星稀,相同的地方,不因战乱、不因时间的改变而改变。虽然命运跟自己开了一次玩笑,不过现在的白门更加洒脱,自在。如今她有朋友的相助,有故人的陪伴,并且已经重建了娘子坊,让它回到了昔日的繁荣。此时,白门非常满足。只是她有些担心韩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韩生与她在一起很少说话,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在说,韩生只是在一旁听。白门因为当年的事情还是对他感觉有些许的歉意,只希望日后能够补偿于他。

此时在娘子坊,身穿一身月牙白的寇白门躺在长椅上正在品茗,还有一名侍女侍候着。除此之外还有两名男子正在对弈,他们便是吴梅村和白门的另一位好友霍镇平;而靠窗的桌子边是正自顾自饮的韩生。霍镇平嫉妒此刻正自在的寇白门,冷冷地说道:“我说寇大公子,你享齐人之福也该够了吧,换你来对付这个棋痴吧!”

寇白门很不给面子似的打了一个哈欠,对侍女说:“小苗,我有些累了,我们去休息吧?”寇白门心想,谁不知道吴梅村不仅是一个诗神,而且是个棋痴,跟他下棋,这算了吧。白门正打算走,只听到吴梅村说:“白门,你把娘子坊交给红豆打理,合适吗?”

“没有问题,红豆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我相信她的为人。”白门笃定地说。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韩兄,是吧?”众人不明白,吴梅村怎么把问题丢给了韩生。只见韩生点了点头,默默地走了出去。寇白门有时候对吴梅村很无奈,总是这样莫测高深的,让人费解。

吴梅村望着韩生的方向,有些担心地说:“白门,镇平你们两个要小心韩生这个人。还有听说朱国弼回来后仍是作恶多端,不知悔改,好像出卖了几个反清义士,所以我要去一趟扬州总坛。”

白门听梅村这样说,她也认真起来:“梅村,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我相信韩生没有问题。你此去要多加小心!”

吴梅村起身,向两人道:“如果这次回来,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我是不会放过朱国弼的。你们两个也一定要万事小心,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通知我。我这就告辞了。”

这时,寇白门心里乱极了,心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要发生吧。

黄土盖棺心未死,香丸一缕是芳魂

自从吴梅村与白门说了韩生的事,她总感觉心里有个疙瘩,不过她暗中观察了很多次,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就作罢了。她不想怀疑这个现在唯一陪伴在她身边的人,虽然话不多,但也能为她孤寂的心带来少许的安慰。

娘子坊那边红豆管理得红红火火,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想自己总算为红姨做了点什么。她每天邀来文人骚客,除了吟诗共饮之外,暗地里则不停打探吴梅村的消息。

寇白门十分担心吴梅村,二人相处的时间虽不多,但是每每他都给自己一种亲人般的感觉。现在吴梅村去扬州已经半年有余,一点消息也没有,而那个霍镇平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在这个关键时刻,寇白门自己也生病了。不过她坚持不休息,因为生病代表着软弱,代表着她要依靠别人来生活,而也只有这一刻,她才会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孤独,无依无靠。

半夜,白门房里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白门勉强起身,这时听到声音的侍女小苗忙跑过来扶起白门,她看着白门苍白的脸,再没有了往日的光彩,于是不忍地说:“小姐,您还是看看大夫吧!”说着小苗递给她一杯水。白门喝了一口水才停止咳嗽,她虚弱地躺回床上,喃喃地说:“小苗,我是不是快死了,可是我不想死,因为我还想骑马,我喜欢那种纵横驰骋的感觉,那是种没有束缚的快乐。我还想弹曲,弹给自己喜欢的人听,或者弹给自己听也行。”

小苗看着主子的样子,忍不住痛哭失声。第二天小苗替白门找来了大夫,大夫给她看病时,她仰头看着房顶,她突然没有勇气看向大夫,仿佛大夫将要给她宣判死刑一样。后来小苗告诉她,大夫说她好像得的是肺病,不能立刻见好,需要慢慢调理。

白门的身体一天天瘦下去,脸庞也一天比一天憔悴。这一晚,她再一次在撕心裂肺的咳嗽中醒来,外面正下着大雨,有一丝冷风吹进来,原来是窗户没关紧。白门不想连这点小事都要麻烦小苗,于是便自己起身走到窗前,没拉到窗子,却险些摔倒,还被雨水打湿了身子。她费力地走出房门,想要去找小苗,却听到从前厅传来吵闹声,她循声缓慢地走过去。原来是韩生和红豆在争吵,白门突然想到梅村让她凡事小心的事,于是驻足在侧门偷听。

“你说什么,你还要给那个女人买药,你现在又不希望她死了吗?不要忘了当时是你找上我的。”红豆嘲讽地说道。

“我是恨她,但我让你做的只是让你把娘子坊抢过来,现在还不能让她死。”韩生解释道。

“哼,你不要骗我了,这么多年,你心里还是在想着她是不是?”红豆娇声斥道。

“好了,不要生气了,我不去买了还不行吗?”韩生说着,向前拥住红豆,而红豆则假装推搡着他。

这时,躲在侧门的白门早已崩溃,“咚”的一声晕倒在地上。韩生和红豆听到声音赶忙跑出来,看到了浑身湿透、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白门。

自从那次晕倒之后,寇白门就再也没有起来,她整日昏迷,中间只醒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她晕倒后的第二天,她让小苗去叫霍镇平,小苗说霍镇平也去了扬州。小苗问她要不要给霍镇平去一封信。白门想,罢了,也没什么事,想来自己也没什么嘱托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自己而已,死了,也就没有了,也没有谁会为她哭的。而吴梅村,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就希望他平安吧。还有韩生,原来自己一直都猜错了,他不是不说话,而是不想和自己说,她死了,他应该也不恨了吧。她看了看周围,只有在一旁含泪的小苗。看来自己真要成为一株真正无人问津的兰花了,那还是去了吧。

第二次醒来,白门精神了许多。她唤来小苗,让她帮自己换上了最喜欢的红色劲装,她告诉小苗她想要骑马。小苗知道白门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又知道她很喜欢骑马,就没有阻拦。在小苗的帮助下,白门登上了马背,她要最后一次享受这飞驰的感觉。

那一天,白门从马上摔下来,至此香消玉殒。

一代侠义柔情的奇女子寇白门就这样无限凄楚地撒手人间,去到天上寻找自己的真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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