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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逃逸之罪(3)

看来,是真的被牢狱给吓住了呢。千予笑笑,也开始猜想这通道外的世界会是怎样。是荒郊野岭么?那样的话,便还要考虑野外过夜的问题。可是,按方才走过的距离,怕是还是王城之中罢。

“千予,你快来!”涂涂突然停下脚步,招呼着让她过去,一副疑惑的样子。

原来,涂涂已经走到了走道尽头,正四处张望,企图找到如来时一般的机关打开通道口,可除了见到一面墙上有几排陡峭的石阶,仿佛是让人往上爬一般,便再无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

“替我拿一下。”千予将油灯递给涂涂,便将裙角扎起,小心地攀爬上那陡峭的石阶,奇特的是,那石阶虽然生了不少青苔,旁边竟有突起的铁环供来稳住身形,千予又本是身形灵活的人,借用铁环之力,轻而易举便登了上去。

待到她的头快顶上天花的时候,她伸出手,敲了敲头上的物事,仔细分辨那声音中包含的信息,然后伸手一推,一个圆形的门盖便被她掀开了小缝。

“啊门……”许是太过激动,下面等候的人竟惊喜得叫了出来,千予慌忙“嘘”地一声,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然后,她又向上爬了些,小心翼翼探出头去,让自己的视线恰好能透过那道小缝去观察外界的危险。

此时已是夜晚,月光暗淡,她目光扫去,竟只见得一片草色,而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与夜虫的轻鸣,便再无其他。

她便大着胆子将盖子再顶高一些,又三百六十度巡视一周,最后在确定没有危险后,将整个盖子都掀了起来。

她如同一条滑溜溜的泥鳅,从地道里灵巧迅捷地钻了出来,而这时,她才发现为什么方才见到的都是草的颜色了了原来这通道出口正好处于一片茂密的花木之中,树皆有一人多高,浓密的枝叶如同天然的屏障,将这个地方完全地掩护了起来,她见不到外面的景色,外面的人,也见不到她。

“可以出来了吗?”涂涂已经迫不及待地爬了上来,仰着脸忐忑不安地问道。

“等等……让我先看一下外面的情况。”千予始终是谨慎的,她走上前,用手轻轻拨开花木的枝叶,想弄清楚她们现在到底身在何方,可当看清楚远处的事物时,心神重重一震,竟怔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样怎样?我们逃到宫外了吗?”涂涂等得好不耐烦,便不待千予回答,自己从地道里爬了上来。

可见到千予怔怔地望着花木外仿佛被勾去了灵魂一般时,不由得满心惊慌,“千予……你看到什么了?”

千予没有回答,涂涂便忐忑不安地自己走上前去,难不成……她们运气那般差,一出去,便是大堆的侍卫守在外面拿弓箭指着她们么?

可当手指拨开了枝叶,她才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了了那是一片宽广的碧草地,周围被重重的花木所包围,仿佛是与世隔绝的圣地一般,竟没有一个人影。

而在那空地中间,有一株高高的大树,主干挺拔,如同宝剑直指天空,可奇特之处在于,那树周身如同被雷劈焚烧过一般,竟通体漆黑,四处伸展的枝叶也异常凄惨,光秃秃地连一片树叶也没有,与这繁花盛开的季节毫不相称。

“这是什么鬼树?”涂涂嘟哝着。

却听见身旁传来一声轻唤,“抚溟。”

那幽幽的声音里掩着一丝惊讶与伤痛,仿佛在为逝去的故人哭泣一般,而当涂涂转过脸来看时,千予已迈出一步,从花木里钻了出去。

“喂……等等!”涂涂有些惊慌,尤其见到千予头也不回地朝那大树走去,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里仿佛只看得见那株仿佛死去多年的奇树,连周围是否有危险也不在意了。

中邪了么?涂涂脑中混乱一片,为何千予这失落的样子,竟与方才的冷静从容大相径庭?可她无从得知原因,只好一边跟着千予,一边紧张地巡视四周,生怕有个什么风吹草动。

“为什么……”当千予来到那奇树下,见到漆黑的树皮,心中如被钢针扎一般刺痛,为什么,不过十年,这抚溟树便成了这副样子?

周身炭黑,片叶不存,死气沉沉,连风都吹不起一丝生机。若不是她记得这块禁地,她真不敢相信这便是原来那通体洁白雪般无暇的抚溟仙树。

那黑色,并不像是被烧焦后的样子,更不像是被涂料染成,反倒是如一块原本纯净温润的玉受到污染,从里向外变了质……这十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千予!快看!”树的背后忽然发出涂涂的呼声,“这里有一座坟墓,碑上面还写了字!”

千予心一惊,忙提起裙摆跑过去,果然,在这抚溟树后,竟有一座如小山丘般的陵墓,从墓碑的华贵装潢来看,葬在这里的人,必是大有来头。

她的心突然仿佛被人揪了一下,心跳也凌乱了起来了了这里,是羲王赏赐给伏尧母妃幽姬的圣地,是伏尧的宝物,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有资格被安葬在这里呢……

“大羲……王朝……”涂涂用手指在墓碑上顺着字滑动,艰难地辨认那古代的篆体字,最后,想了半天,终于将最大的几个字读了出来,“夕华……公主……雾华。”

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千予身体猛地一震,冲到墓碑前面,难以置信地看着墓碑上的字。

“大羲王朝夕华公主雾华之墓……”

她只觉得脚一软,直直地跌坐在草地上,望着那墓碑的双眸,仿佛被勾去了魂魄一般。果然,涂涂没有念错,在她眼前的,正是雾华,或者说,她自己的墓……

“你怎么了?”涂涂慌忙想扶她起来,“是伤口开裂了吗?”

“不……”她坐在地上,摇着头,目光,依然没有离开那灰黑色的墓碑,“我很好……”

很好,很好么?看着自己死去的身体被葬在眼前,这种怪异的感觉,似是失落,似是解脱,似是沮丧,似是绝望,她从来都不曾想过,自己竟然会有面对如此情形的一天。

“那……那坐着休息会好了。”涂涂只能这样说道,千予看起来很不对劲,或许,真是身体虚弱的缘故吧。

见千予的眼神始终锁在那墓碑上,她也只好跟着一起看,而当目光下移,见到左下角一行小字,不由得又念了出来。

“王兄……伏尧……亲立。”

“伏尧?”涂涂念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忽地一拍手惊讶道,“妈呀,这不是那个变态皇帝的名字么?”

“他不是不让人提这个名字么?怎么自己又在这墓碑上写出来了。”涂涂扁扁嘴,想起帝喾对千予毫不留情的折磨,便忍不住后怕,竟也忘了去怀疑为何千予一开始便会知晓这个名字了。

但后怕归后怕,小辣椒还是忍不住调侃起来,“这么说,这里埋的人便是那变态皇帝的妹妹咯?真看不出,那皇帝冷得跟冰块做的一样,竟然对自己妹妹这么体贴,选了这么安静的好地方,坟墓也修得这么阔绰大气。”

“当然……”千予低着头,声音沙哑,“她可是他的……亲妹妹。”

心脏,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当说出“亲妹妹”三个字的时候,竟然,胸口压抑得快要窒息。

妹妹?涂涂一撅嘴,不葬在王室专用的陵园里,而是单独葬在这么幽静隐秘的地方,这般的特殊待遇,她怎么感觉是对爱人多一些呢?

可见到千予恍惚的样子,便把这句话压在了心里,看看空荡荡的四周,不由得催促道,“千予……我总觉得很不安,好像我们还在这王宫里,还是赶紧走吧。”

“恩……”千予的情绪看来依然很低落,可理性如她,也深知此地不可久留。

只是在转身走开几步之后,忽地松开涂涂,望着身后漆黑的抚溟树,哀伤道,“等我一下……”

说罢,便小步跑至抚溟树下,凝视那不复从前的黑色树干,将手放了上去,在接触的一瞬间,伤感的泪从千予的眼角流了下来。

再见了……抚溟。

可当泪滑过脸庞,落在碧绿的草地上时,她感到一阵猛烈的风穿过她的身体,也穿透她的灵魂。

奇迹……发生了。

仿佛是清风吹散乌云,又仿佛是晨光穿透黑暗,在她手接触的地方,不详的黑色迅速消散,树干竟现出原本纯白如玉的颜色,如被净化了一般。

“是不是很神奇呢?”忽然,有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膜,并不和善,却也没有敌意。

千予吃了一惊,如同条件反射般将手缩了回来,而犹如魔法失效一般,在她的手离开树干的一瞬间,抚溟树的黑色如毒药聚集而来,迅速吞没了那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雪色。

“这是……”她惊得无法言语,想起刚才的声音,便循着方向朝头顶看去。此时月明星稀,借着皎洁的月光,竟清晰见到抚溟树上一个颀长的身影。

看来似是男子,着着浅色的长衫,正悠闲地坐在一侧的树干上,一头飘逸的长发,随着风优雅起舞,如同仙人一般。

她怔怔地望着那男子,而他也正俯身凝望着她,树干的阴影恰好落在他的面上,以至于她看不清他的容貌。

“谁?”她蹙起眉,隐约觉得那声音有几分耳熟,而同时身体则不动声色地向涂涂靠拢,准备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便带着好友一起逃走。

“哦?记不得我了么?”男子轻道,却听不出失望的意思,他只是侧了侧身子,继续审视着树下的人。

而这一侧,恰好让那树干的阴影从他面上移开,千予身形一震,脱口而出,“是你!”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她永远都不会忘了他的脸,那张俊美得无懈可击的脸了了正是他,桥上那名偶然邂逅的神秘男子,奇怪地射了一箭,让她与涂涂来到了这时代,而且,还是以如此尴尬的身份!

“涂涂!”她转身呼唤好友,可见到涂涂竟如同雕像一般,立在那动也不动,那眼眸还正好奇地望着抚溟树,就仿佛是突然被人定身了似的。

“涂涂……”无论她怎么叫,推,甚至拍打,涂涂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她只好转头看着树上的男子,又气又急,“你……又是你对不对?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了了这如同妖孽的男子,天知道他会做些什么!

“不用担心。”男子淡淡说道,“只不过,让她的时间停止了一下而已。”

千予一愣,“时间?……你竟能掌控时间么?”

“不然,你们如何能来到此处?”男子嘴角一扬,笑容里有几分不屑。也许,那并不是真正的鄙夷,只是与生俱来的傲气罢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千予咬牙看着他,“神仙?魔法师?巫师?妖怪?还是特异功能?”

她列举了所有她知道的可能性,但似乎这些词里没有一个能引起男子的兴趣。

他只是轻轻拨开被风吹至眉前的长发,漫不经心地回答,“不要再问如此愚蠢的问题。我的身份,你不必知道,最好也不要知道,否则,不仅我会死,你也会。”

虽然他看起来心不在焉,可那话却像是认真的。千予沉思片刻,又抬头无畏地看着他,“好,我不问便是,但你总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吧?”了了她跟他素未谋面,更不会有任何的深仇大恨,一切是如此的匪夷所思。

“这又是一个愚蠢的问题。”长发男子淡淡说道,“我带你们来,自是有我的原因,你不必知道。”

“那么,总能告诉我,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吧?”千予忍住怒气,冷冷问道。

“哼……看来我高估了你,为何总是问这样的愚蠢问题?”男子皱起眉头,显是有些不耐烦,“该回去的时候,自会送你们回去,在那之前,只需保住自己的性命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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