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的言卿,与往昔的言卿,竟有几分微妙的差别。
今日的他,着了一身素雅的白衣,许是为了出宫方便,头上也戴了书生般的头巾,让那僧人的气息减弱了许多,他原本便生得英俊,此刻一装扮,气质更是愈发挺拔脱俗。
而且,今日的言卿,温柔如水,谈笑风生,言语体贴得让人心醉,虽说,平昔的他,也是温和亲切的,但是,她总是隐隐地感觉到某处的不一样。
只是,这般的他,却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另一个人。
……伏尧。
所以,她望着言卿,一个不留神,便会在他身上见到伏尧的身影,让好不容易平息的心跳,又开始如小鹿乱撞,白皙的腮,也开始染上了醉人的酡红。
瞧瞧,瞧这二人的气氛,涂涂在一旁偷偷观察着两人的神情,嘴角禁不住坏笑,虽说二人都是各有归宿,可是,眼前这气氛真是说多微妙便有多微妙呢。
“公主刚起,想必是腹中空空吧。”见千予失神的样子,言卿却如同见不到般,只是扬唇一笑,“在下准备了些早点,希望能合公主口味。”
说罢,他便一扬手,向千予做了个请的动作。
总觉得,这小子像哪里吃错药了。见得言卿温柔的样子,涂涂不禁挠挠下巴,是她太敏感了么?总觉得,这男人对千予突然变得格外用心起来了。
“谢谢……”千予红着脸一笑,可就在她移动脚步准备跟随言卿前去的时候,身后,忽地传来一个高昂的声音。
“圣旨到!”
听见这声吆喝,三人均是一惊,齐齐朝院门口望去,便见到一列人马正朝院里走来。
为首的,是一名礼官打扮的中年男子,手中恭谨地捧着一轴金黄色布帛,上面的龙纹依稀可见了了不用说,自是圣旨无疑。
千予心中惊讶,帝喾他自己不来,派这礼官来,是何用意?
正疑惑着,那人马已来到三人身前,礼官清清喉咙,高声喝道,“了国罪女千凝,听旨!”
千予不禁一愣,却见得礼官身后众人纷纷跪下,均是毕恭毕敬的模样,场面煞是正经。而言卿心中也暗自惊愕,只是他终究是知礼之人,见这番阵势,便也连忙跪下,同时也用眼神暗示千予二人跟着一起下跪。
虽是在电视里见得多了,可是自己遇见这阵势却是大姑娘上轿了了头一遭,见言卿示意,涂涂便也跟着跪了下来,心里嘀咕着,这变态皇帝到底要干啥?
可这熟悉的场面,却让千予想起了当年的事了了顺其自然地跪下领旨,却不想迎来一纸买办婚约。
有这前车之鉴,她心中对接旨这种事极为敏感,何况,她昨日才与帝喾之间发生那般激烈的争斗,今早他这突如其来的圣旨,能有什么好事?
她抱了十分警惕,倔强地立在那里不肯下跪,要她屈服,先让她听听圣旨的内容再说。
而这副傲骨,自是引起了礼官的不满,他本来便对这敌国公主没什么好感,此时若不是碍着圣旨的内容,分不清帝喾对这女子的态度,否则早就恶语相向了。
遂又轻咳一声,拔高了声音,一脸肃然道,“圣旨到,罪女千凝跪下听旨!”
“我听着呢。”千予淡淡一笑,“罪女身体不适,就不跪下了,还请礼官大人早点读旨,也好早点完事回去交差。”
“你……大胆!”礼官面色一变,便要发作,“你还不快……”
“住口!”后面的字还未来得及迸出,一个尖锐的声音穿透空气而来,将礼官的话硬生生截住。
那声音里,还带着一种稚气,可是与其共存的,还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霸气。
在这宫里,在帝喾之外,还有谁具备这般震慑四方的气势?了了只有,那继承了帝喾血脉的人。
因此,礼官那原本被恼怒与不耐所填充的眼里,畏惧与惊惶从天而降,将所有忤逆的情绪都驱除得干干净净了了甚至连双腿也开始虚软了起来,若不是手中还握着圣旨,礼官恐怕真要当时软倒在地。
“瞬?”见得从门外蹿出的小小身影,千予水眸里放出诧异的光,他来得这般及时,是巧合,抑或是……他根本知晓此事,却一直躲在门口不肯进来?
而接下来,瞬的行为,却证明了她的怀疑。
只见他缓缓走来,然后在礼官膝盖上狠狠踢了一脚,喝斥道,“狗奴才,竟敢对姬这般说话,不要命了么!”
“姬?”千予一惊,“你在说什么?”
而涂涂却变了脸色,刷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瞬的鼻子破口大骂,“臭小子!你竟敢这般说千予,你丫才是鸡呢!你就一童子鸡,你娘老母鸡,你们全家都是鸡!”
她气得满脸通红,骂出的恶毒句子,也是让跪下的众人纷纷愣住,呆若木鸡。
礼官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气恼得很,这宫里,怎么会捉来这么无知愚蠢的女人!
“姑娘误会了,其实姬是……”礼官用了十分力气才按捺下怒火,努力保持气度想解释,却被瞬轻咳一声,将话题压制了下去。
“你们都回去吧,”瞬一伸手,霸道地将圣旨从礼官手中抢来,“这里本王子来就好了。”
“可是殿下……”礼官面露窘色,“这等事,按规矩应该是由卑职等来宣布,否则,于理不合……”
“什么合不合?”瞬英眉一挑,“本王子是这羲王宫唯一的王室后裔,难道还不够格来宣读圣旨?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比本王子更有资格?”
这后半句话,已带了浓浓的威吓意味,饶是礼官再如何古板,也明白此时不是坚守规矩的时候了了毕竟,日后待这王子继承了王位,想怎么改这宫里的规矩,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于是,礼官便再不敢反驳,唯有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带着一干人马离去了。
望着远去的人影,瞬叹了口气,其实,他本来是不想露面的,毕竟,将喜欢的女人拱手让人,可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可是,既然她已经是父王的女人,那么……他也没有办法了。
说起来,他真的好可怜呢,活了十年,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子,这么快便失恋了。
瞬悲叹着自己的命运,不料脸颊的肉忽地被人从后面狠狠揪住,他疼得哇哇大叫,却还无法回头去看那无礼之人是谁。
“小子!什么鸡不鸡的,快给老娘解释清楚!不然老娘就把你全身扒光扔到妓院去做鸭!”涂涂愤怒的声音在他耳边如惊雷般炸响,险些没将他耳膜给冲破。
“殿下!”笙琐本来还在外面候着,见到这情景,急忙冲上来气恼地将涂涂推开,“不许你对殿下无礼!”
“是他先无礼的好不!”涂涂双手插腰,横了一眼一心护主的笙琐,又瞪回拼命揉着红肿脸颊的瞬,“小子!下次再听到你说那个字,老娘活埋了你!”
“混蛋!”笙琐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向温婉的她,也终是抬手指着涂涂的鼻子大骂,“殿下哪里骂人了!没见识的粗人,殿下他说的姬,是羲王宫里妃嫔的封号!”
“封号?”涂涂一愣,怎么,不是骂人么?
而千予却心里咯噔一动,姬,莫不是……
“笨蛋!你还没听明白么!”笙琐急得大吼,“你家主子被册封为姬了,你知道不知道!”
“什么!”涂涂的嘴张成了大大的O型,那般夸张的幅度,让人不禁担心那颌骨会脱臼了了就算没有,恐怕即便收回来时,也是会相当痛苦的。
言卿则身形一颤,如同暴风雨中残存在枝头的败叶,在疾风的冲击下摇摇欲坠,若不是十年来的修为支撑着他,恐怕他会立刻跌坐在地上。
帝喾他……他怎会突然将千予收为己用,难道说……他也认出她了?
不,不可能的,如果帝喾真的知晓真相,一定会欣喜若狂地跑来这静灵寺,而绝不会如此冷静却漠然地派几名使臣来走走仪式。
那么,他是……真的看上她了么?即便眼睛被外表迷惑,心却无法抗拒那独属于她的引力?
言卿只觉得心底愈发混乱,不敢想象这二人双宿双栖的甜蜜了了不,他还不能就此灰心,他还可以将希望押在……她的身上。
他急忙抬头,去看千予的脸,果然,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册封,血色褪去,惟留如雪一般的苍白。
“瞬……”千予蠕动着樱唇,方能问出一个完整的句子,那嘶哑的声音,如同从唇齿间艰难摩擦出一般,“这是……真的?”
瞬乌黑的眼眸,瞬间便被哀伤的水汽迷蒙了,他不甘地咬着下唇,一副难过却无可奈何的样子,然后,轻轻地点了头。
“他凭什么!”千予紧攥着胸前的钻戒,终于爆发出来,“他以为我是什么人?他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的么!”
“本王子也很不愿意啊!”瞬也难过地吼着,可随即,小手捉住衣角,竟现出一种扭捏的神态,“可是……父王说,你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此言一出,千予等人均是愣在那里,涂涂与言卿的四道视线,刷刷地便如箭朝她身上射来,言卿是呆若木鸡,难以置信,而涂涂,除了惊愕之外,还多了几分八卦的意味。
如此说来,自打从牢里出来后,她是一直没留意过千予手臂的守宫砂了,而且,千予不还曾有几夜留在那皇帝的寝宫么……难道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千予……真被那皇帝给“吃”掉了?
见得涂涂如此亢奋的神色,千予岂会猜不出这小泼妇的心思,那夜与帝喾的肌肤之亲又重现在她脑海中,他大手粗糙的触感还清晰可忆,于是红晕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她整张白嫩的俏脸都染成了大红灯笼色。
她是已订婚的人,他……他怎可这般坏她名声!
“他在哪里!我要去见他!”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她又羞又气,脑中已经混乱得无法思考,只恨不得此刻揪住帝喾的衣领训斥一番。
“一般这时候……应该在天机殿……”瞬被她气恼的样子吓了一跳,可话还未完全说完,却见千予狠狠一跺脚,提起衣裙便朝院外急急跑去,那翻飞的淡粉色裙摆层层叠叠,如同一朵在风中盛放的牡丹花。
“她是嫌姬的名号太小了么?”瞬望着那气急而去的背影,不禁呆呆地问了这么一句,他知道她是尊贵的公主,还特意为她争取了的,难道,她还是比较想坐母后的位子么?
“啊哈……”涂涂大笑着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她是什么人,会看重这些?别说是这羲王后,拿王母娘娘的位子给她也不起作用。”
“王母娘娘?”瞬蹙起眉头,“那是谁?”了了在这个世界,有神,有魔,有天帝,冥帝,就是没听说过什么王母娘娘。
“哎!那不是重点啦。”涂涂又大力拍了他脑袋一下,然后望着千予远去的方向,眼里发着看好戏的光,“要不……我们跟上去看看?”了了有妇之夫与有夫之妇的出轨全垒打,一定很有趣!
“不……不要。”瞬一向勇敢,此时却胆怯了起来,“本王子要回宫上课了。”说罢,他便也拔腿朝院外跑去,他失恋已经很痛苦了,要他看着喜欢的女子和自己的父王亲密的样子,岂不是要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