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霈寒在心里理了理这宗号称被咒诅的案子。
头一年的死者叫何苗香,年轻守寡,是王亭玉的儿媳,两人相依多年。
第二年死的是人叫田男,是村里的郎中。
第三年死的是稳婆刘桂枝。
第四年死的是哑巴,以打樵为生,与何苗香是同乡。
第五年死的是王亭玉,也就是今天所遇的尸体。
而这五人都是在每年的同一天死于同一个地点,又都是同样死于砒霜之毒。
听说头一年死的何苗香死前曾在地上写了大大的“咒”字,因此村民都说这一连串离奇的案子都是拜何苗香的咒诅所致。
这就更让人奇怪了,一个自杀的人因何要在地上写上“咒”字,难道她的死另有隐情?
看着边上的穆霈寒满脸迷惘,仇雨在面具上微微勾起一抹嘲意,“王爷心中对此案可有眉目了?”
“关键还在这何苗香身上。”穆霈寒道。
“依小人看,这或许只是五起自杀案,王爷不必费心了。”仇雨忍不住泼过冷水。
“怎么?你觉得这只是巧合了?五个人都选择在同样的时间同一个地点自杀,听着就像是恐怖小说一样的情节,难道仇捕头也相信这世上真有‘诅咒’一说?”
仇雨一时语塞,的确,这事是太诡异了些。真要说是“诅咒”,他根本不信,可更说是单纯的巧合,他也不愿相信。
“听说你断案如神,没想到却是如此幕府之辈?就算只是自杀案,无凶手可抓,我也要查清这北斗井疑尸,破解‘诅咒’之说。欠颜,为我传付大海,我要问清这五人之间的关系。”
仇雨多少被他说的有些羞愧,“那……既然王爷想查,小人倒愿意配合。”
“你倒真会‘见风使舵’。”说完穆霈寒便又是一笑。
随后欠颜即将付大海带来了进来,“拜见王爷。”
“不必多礼,付村长,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请王爷尽量问吧,小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付大海恭敬的答道。
“这死去的五人间可有什么联系吗?”
付大海深深皱起了眉头,理了理思绪才回答说:“这关系嘛……都是村里认得的人。”
“你这话说得不是废话吗?”仇雨因为性子急,与付大海又熟,便直接就呛了一句过去。
付大海哆嗦了一下,“呃,容小人再想想,这何苗香是王亭玉的儿媳,哑巴与何苗香是同乡,至于稳婆刘桂枝,何苗香的尸首当初可是她验的,至于田男,就真的只是个郎中了……哦,对了,听说何苗香死前曾去过他的医馆!”
穆霈寒听见这话后,并没有立马回应,凝眺向远方。那姿势一直持续了许久,过后居然还发起了呆。
“王爷”“嘘!”仇雨本想忿开穆霈寒的呆滞,一边的欠颜却给他使了个禁声的动作,随后又轻声说道:“爵爷思索时就这样,你可别打断他的思绪。”
仇雨点了点头。
仇雨带着点好奇,不禁看向了穆霈寒的侧颜。中见此时他的一对剑眉正深深蹙着,嫩得就得豆腐的一样的两颊透出点点樱色,山根高得犀利。奇怪这天下怎有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
看着看着,不知为何,仇雨的心又重重的闷撞了两声。
突然那张侧颜微微扯起一丝邪笑,一笑倾城——穆霈寒转过了脸:“我还是头一次被一个男人如此打量呢?怎么?我的脸真长得如此好看吗?”
面具下的仇雨羞赧的驳道:“我……谁说我在看你了?山鸡舞镜,顾影自怜!”
“大胆!”边上的欠颜冷冷吼道。
穆霈寒却又是一记邪笑,“欠颜不必较真。我还是头一次逗一个男人逗得这么开心呢。言归正转,付村长,郎中与稳婆你确定他们都是死于自杀吗?”
他这一问,付大海倒是惊了,“这……这要叫小人如何确认?反正府衙里的捕头这么判定的。”
仇雨虽然不知穆霈寒为何如此疑问,不过那两起案子都是前任捕头判的,如果真有些差池,他也不足为奇。“付大海,前任捕头的作派你还不知吗?他就是个嫌事多的糊涂蛋,在他手上还不知有多少冤假错案呢。你就说说当天发现那两具尸体时的情况吧。”
“哦,这……我真得好好想想了。不过,王爷为何会有此疑问,难道他们的死另有隐情?”
“因为他们两人与其他三人都不相同,各自都有家人妻儿,为何要撒手人寰?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他们的自杀理由吗?”穆霈寒啜了口茶,反问过他。
一句话问得付大海又更添紧张,这可不是有意提醒他的疏忽之责吗?
见付大海已被王威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仇雨却在此时机智的想到另一个人“王爷,我知道有个人一定清楚所有案发现场的情况。”
“谁?”
“忤作。”
穆霈寒点了点头,“好,欠颜快去忤作前来。”
欠颜很快便回来了,忤作参礼之后便忆起了每二个死者田男当时的案发现场:“我记得发现郎中田男那几天,北斗村一直下着大雨,地上泥泞难行,案发现场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根本就看不出脚印。”
“那尸体呢?”
“尸体嘛,判定是中砒霜之毒而亡应该是不会有误,不过,死者的腕部与踝部都有很明显的淤青痕迹。”
“淤青?这么说田男很可能在死前曾被人捆住过手脚,那就极有可能是一起他杀案了?”穆霈寒仿佛如闻见了腥味的猫一样,立马就兴奋了起来。
忤作点了点头,“小人当时也有这样的疑问,不过前任捕头却很笃定,因为田男有一悍妻,时常辱骂田男,有时甚至还会大打出手,所以当时的捕头便以此为据认定田男是在其妻对其施打之后,负气吃下砒霜自杀的!”
“既然他时常被妻子打骂,为何偏要选在那种天气恶劣的情况下自杀,还要艰难的走到离他家很远的北斗井才死?不是说不通了吗?”
忤作认同的点了点头,“王爷所说极是。不过村人都信这是何苗香的‘诅咒’所为,所以捕头就以自杀结案了。”
穆霈寒越听下去,就觉得此事离他所猜想越近,他仍不动声,“欠颜,快去把田男的悍妻请来,另外,把他家医馆五年前卖药的清单也都一并拿来,最好,把他们店里的伙计也叫来。”
“是,王爷。”欠颜的身子便再次跨出了门槛。
仇雨看看穆霈寒,心中起疑。这欠颜身手不凡,作事又极细密严缜,却能如此听从安排,若不是他果然忠心耿耿,就必定是穆霈寒深谙用人之道了。
“忤作,你接着说,刘桂枝的尸体情况呢?”
“第三这刘桂枝的尸体嘛,就更奇怪了。她的后脑勺有一处重重的击伤,血肉都糊住了发髻,也是死于砒霜之毒。另外,她的指夹里还有很多血肉,就像是死前曾挠过谁的手一样。有一件事,小人要特别向王爷禀告,这桂枝乃是何苗香死后验尸的稳婆。当初我在验何香苗尸首时,我发现她的大腿两侧流有血迹,就好像……”忤作不敢再说下去了。
“就好像妇女滑胎时,身上会沾染血迹。我明白了,既出乎我料又不出我所想。付村长,这刘桂枝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有子有女,有夫,只是家境贫寒,家里长期连块肉都吃不上。不过她在死的前一年却好像突发横财一般,隔三岔五就去割肉买菜,大家奇怪,她就说自己捡到了天下落下来的馅饼,也不知是哪发的横财。”
“那也就是说,如今能确定为自杀的,在五人中只有何苗香与哑巴,还有王亭玉了!有趣,这案子还是案中案,迷中迷啊!”穆王爷此时已对此案初见眉目,心情转而大好,他一抖手便摇开了手中的孔雀羽扇,“哎呀,总算是把大难题都抽丝剥解开了!对了,付村长,就烦请你去把刘桂枝的家人找来。要快!”
“王爷,要审案还是回公堂好些吧!”仇雨忍不住提醒过他一句。
“何必如此拘泥于框框架架,我穆霈寒可拿不稳惊堂木。仇捕头,看茶。”
眼见欠颜被他打发出去了,他便使唤起了仇雨。
仇雨不作声,果真恭恭敬敬的给他倒了杯清茗,“王爷请用。”
一边上的忤作忍不住笑了笑。
“忤作因何发笑?”穆霈寒有些奇怪的问过他。
“还是头一次见仇捕头对谁如此折软呢,他可是出了名的铁脊柱啊。”
“古话说财大折人,势大压人嘛。”
仇雨没有参与他俩的互侃,只是一脸冷静的候在边上。若不是见方才穆霈寒审出了这案子里的诸多隐情,他才不会折下脊柱为他看茶呢。老实说,他现在可还有些佩服这位貌似不羁的穆王爷。
虽然这案子的确多有疑点,不过跨时太久,又没有什么可以查考的物证,所以他也没多放在心上。不想到了穆霈寒这里还真省到了犄角旮旯。倒真令他羞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