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我以前从来是不撒慌的，现在我临时又在兄弟们面前撒起了慌来。杨辉也顺着我撒了谎，撒谎对他来说不是一件难事，他现在嘴很能说，而且面对这个尔虞我诈的社会环境，他早就练成了这套本领。在别人还未来得及伤及他的时候他就躺开了，或是在别人伤他之前，他早就伤倒对方了。关于这一点我不能不佩服他。
之后大家都相信了我，相信了我们的这一套谎言，工地上的这些兄弟都很好骗的，他们很淳朴的，不像杨辉那样变化那么大，变得很尘世了。然后我又相继给他们敬烟，这回轮到他们感动了，这次我没有感动，我只为他们相信了我和杨辉的这套谎言而高兴。他们比我被他们感动时的样子看起来还动人，有的甚至真掉下了泪。我晕！
抽烟的时候我问刘队长呢？其实我并不想问他的，也不想见到他。他不在这里我心里还要受一些。但是为了引出刘花我不得不问大家了。
工地上的兄弟们说，在宿舍里面睡着了。刘花的肚子被流氓干大了，活该，都是自讨的。大家好象有意替我出气似的，见我半天不说话。觉得我心里有点不爽快，也就不说什么了？
我说，刘队躺在宿舍里，那刘花在那里？
兄弟们说在朱丽红的房子里，睡着，跟死了一样。
我说，躺在那里也解决不了问题。
兄弟们说，刘队跟朱丽红说了叫她明天陪着刘花去医院里坠胎。
我说，不行，得讨回个公道。
兄弟们说，流氓可是地头蛇，惹着了会咬人的。
说着我径直冲到了朱丽红的房子里，把刘花拉出了房间。刘花懒着不动，我悄用一点劲就把她拉了出来。她表面上做出了不用我管的气势来，其实也想我替好出一口气的。她的肚子微微隆了起来，她站在我身边玩弄着手，牵着衣角，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对刘花说，你想不想坠胎，刘花说不想。我说，他对你无情无意，你还要替他生孩子。刘花点了点头。
我又一次差一点气昏过去，没想到刘花对一个流氓能这么脚踏实地。而对于我却浮云一般，一闪就不见了，想抓都抓不住。我难道就不如一个流氓值得让她去爱吗？流氓飞有什么好，要长相没长相，要身高没身高，要才气没才气，就是烂得厉害。我只好安慰自己物以类而聚，她也是个烂女人，所以她爱他。这么一样我才没有气绝过去，如果不是我宽厚的话，我想我当场立即会毙倒。
我这是不是在嫉妒流氓飞，我想我不能嫉妒他的。嫉妒一个流氓，还不如去死。这么一想，阻绕在我心里的那些阴云没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正义，我说，你想替他生孩子，想跟他继续生活下去的话，我去教训他，让你如愿意以偿地做上他的老婆。我口气有点不好，半讽刺半讽笑也是全然认真的话。
我去了荔园，老伯不在。老伯说，他有十多天都没有回了。他不回还好一些，一回来就吵吵闹闹没个正经的，我头痛。他现在在外面混，混到吃了枪子弹就好了，我就可以清静下来了。然后老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找他干什么，少跟他在一起，他不是好人，别把你带坏了。我忙说，没什么，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老伯说，你来了我高兴，我喜欢你，你是我儿子就好了。
我说，我是你的儿子呀！
老伯终于笑了，是的，你跟杨辉都是我儿子的。
老伯说，我那个烂儿子不来我还清静一些，但你也不来，你不来我就不高兴了。老伯说着还做出了一副生气的样子来。
我没时间跟他说下去，但又不好马上走开。便应付了一阵子说，老伯我得走了，我要去找工作，马上就面试了。
老伯说，快去吧。
我又说了谎，没办法，我摇着头走出了荔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