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姥姥家的丧事办好了,林森妈妈就招呼亲戚们帮忙打扫老宅,又借了一些被褥床单什么的,赶在大年三十之前住了进去。正好有三间卧室,他们三人一人一间。
这间老宅虽说历史悠久,但是倒也非常坚固。据林森说,这几间屋还是几位舅舅帮着一起盖的,凝聚了众人的心血。屋内虽然不算现代,倒也不是非常简陋,也不像有些年久失修的屋子里会突然窜出来四脚蛇、蝙蝠、老鼠什么的。林森妈妈烧起灶,于是三个房间的炕都热乎乎的,坐上去就是一股暖意,尽管离开炕就会感到令人浑身哆嗦的寒冷。
在年前的大集上,林森妈妈买了一副对联和福字,很便宜,因为都是村里比较有文化的大爷自己写的,买卖就是图一乐。林森告诉宁晓爽,村里的亲戚多,所以过年自己都不用做饭,就算轮着吃都吃不过来。宁晓爽笑:“早就知道你们家族非常庞大了。”
三十晚上,他们三个去大姨家。大姨家已经做好一大桌子饭菜,有整鸡、有全鱼,有猪牛羊各种肉菜,也有蔬菜的冷热拼盘。宁晓爽偷着跟林森感慨:“别看村里屋子破破烂烂,但是吃的饭菜还是蛮不错的。”林森解释:“过年,当然吃的会好很多。其实平时,大家都吃得非常简单。”宁晓爽默默地点头。
吃完饭,宁晓爽内急,就让林森陪着她去上厕所。林森保护她绕过看家狗,然后守在旱厕外面。宁晓爽拿着手机照着光,好不容易找到了坑,正在解大手,突然听到下方的粪坑里有动静,她一低头,手机的光线照到有一个头正在努力地向上拱,吓得她魂都要没了,“妈呀”地叫了一声,跳了起来,手机都差点掉进坑里。
林森被宁晓爽的叫声吓了一跳,差点要冲进来了。他赶紧问:“怎么了?”
宁晓爽躲得远远的,提起裤子,然后就蹿出旱厕,躲在林森身后,吓得浑身战栗,回答:“坑里有东西!”
林森笑了:“是猪吧?它在捡你的便便吃,可能等着急了,就自己往外爬。”
宁晓爽差点吐出来:“什么?猪****?”
林森说:“对啊,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小时候就见过。有一次旱厕的洞比较大,猪比较小,差点钻了出来,被我一脚蹬了回去。”
宁晓爽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虚弱地靠着林森:“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在这里吃猪肉了。”
林森笑:“你之前吃的猪肉,都是这样的猪……”
“别说了……”宁晓爽干呕起来。
林森大笑。
晚上,在回老宅的路上,宁晓爽看着远处此起彼伏直冲云霄的烟花,终于忘却刚才的茅厕猪的事件。她兴奋地说:“小时候我也见过烟花,但也没觉得像今天看到的这么美!”
林森妈妈笑:“小时候还不懂得欣赏美吧?”
“也不完全是,可能是心情不一样了。”宁晓爽不好意思地说。
“那是,有我在,就算看到猪****,也能开心吃饭。”林森笑道。
“讨厌,我刚忘了那件事,你又提起来!”宁晓爽大声嗔怪林森道。
“小森就是爱说这些低级趣味的笑话。”林森妈妈也笑个不停。
“对了,一会儿咱们在主屋看电视吧!我顺路买点小零食,咱们边看边吃。”林森提议。
“好!”宁晓爽开心地响应。
于是林森在路边的小商店买了些薯片、虾条之类的小零食,又买了些椰奶果汁。他和宁晓爽开开心心地拎着,林森妈妈走在前面。
宁晓爽好幸福,原来过年可以这么开心、这么自在。她好希望以后每一年都能像今年这么无拘无束,不用看人脸色,不用被颐指气使地指挥干活,不用吃饭看电视都被束手束脚。
回到家,大家各自准备,然后坐在一张炕上,盖着被子,舒舒服服、暖暖和和地看着春晚,吃着小零食,打着斗地主。其实在这里,人们更喜欢打麻将,但是考虑到三缺一、而且宁晓爽完全不懂麻将,林森和他妈妈决定还是斗地主。宁晓爽打牌技术很差,基本一直在垫底,于是林森妈妈有意让宁晓爽总是跟林森一组,这样林森也能帮衬着点她。三人一直玩到春晚中众人再次唱起了《难忘今宵》,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宁晓爽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倒在炕上睡着了,都没有心思考虑在异乡老宅中过夜的恐惧感。其实,到了半夜,老宅的窗户会被夜风吹得吱扭作响,屋内漆黑一片,唯有窗户漏进来一点点月光,整间屋子显得无比的孤寂和幽暗,仿佛是古墓,又像是异度空间。还好,宁晓爽睡得很死,一晚上居然都没有醒来。
次日,林森妈妈一大早就起来熬了小米粥,又去集上买了包子、油条和小咸菜,等宁晓爽和林森起床,饭刚好齐全。宁晓爽谢过阿姨,不好意思地坐下吃饭,也连连道歉自己起晚了。
林森妈妈很慈爱:“年轻人,起晚点很正常,不像我们老年人,早上睡不着,干脆就干点活。”
“可是,这一大早的多冷啊!您去集上买东西,路不滑吗?”宁晓爽关切地问。
“不滑,路又很近,还是挺方便的。”林森妈妈笑道。
“你看你俩,多和谐。”林森笑道,“要是天下的婆媳都能像你们这样,多好!”
宁晓爽害羞地低下头。林森妈妈责怪儿子:“人家小姑娘答应你了吗,你就猴急猴急的自己加封?”
“还需要答应什么?我俩都是奔着结婚的念头谈恋爱的。不然呢?”林森笑道。
宁晓爽点点头,诚恳地对林森阿姨说:“阿姨,是真的。我和林森都好喜欢跟对方在一起,尤其我,真的好喜欢又温暖又可爱的林森,我好希望能永远和他在一起,互相照顾和疼爱。在遇到林森之前,我真的没想到人世间还能有这么多种不重样的温暖。”
林森妈妈笑道:“林森都做什么了?我怎么感觉他自己还只是个孩子呢?”
“他可不就是个孩子吗?”宁晓爽也乐了,“大多数时光,他很成熟内敛、办事井井有条,有条不紊;偶尔,也是我俩在一起时,他就能变现得非常可爱甜蜜,简直像个快乐的小天使。”
林森笑宁晓爽把自己捧成一朵花了。林森妈妈听着未来的儿媳妇各种夸儿子,想起过去那个“儿媳妇”却总是嫌弃儿子这、嫌弃儿子那。看来,感情真得讲缘分,“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这样,他俩之前的婚事也没什么大问题。
林森妈妈和爸爸都是这样的人,不甚在意儿媳妇的家庭情况,但求能真心对自己的儿子好。他们可是听说过自恃条件不错、就对婆家横眉冷对的女孩。老年人们凑在一起就爱八卦街坊邻里的家务事,有些老人就给林森爸妈讲过,谁家的儿媳妇根本就是个二婚或者谈过朋友堕过胎的,还各种瞧不上老实本分的婆家人;谁家的风骚儿媳妇为了工作调动,主动勾引这家的儿子,等工作稳妥就立马吵嚷着离婚,然后再改嫁他人;谁家的儿媳妇是官家小姐,尽管婆家也是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但是依旧不改自己的小姐脾气,被婆婆说了一句就从此跟公婆老死不相往来,还命令老公也不许回他爸妈家……林林总总的,总之各种阴暗的八卦,吓得林森爸妈对找儿媳妇颇为慎重,不求家事加分,但求性格无过;不怕她笨嘴拙舌,只要心肠好就行,但是绝对不能满腹阴谋、口蜜腹剑。
几天的相处和几次谈话、包括吃饭的观察,林森妈妈对宁晓爽还是挺满意。林森妈妈也惊喜地发现,尽管宁晓爽的原生家庭并不健康、甚至有些畸形,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的人格表现,而是更加体贴入微、善解人意,生怕自己的言行举止妨碍到他人。林森妈妈为宁晓爽的过去而心疼,也为宁晓爽的现在而感动,她愿意接受这么一个儿媳妇,更何况儿子还非常喜欢她。
林森也觉察到妈妈对宁晓爽的满意,私下里他也向她征询意见,得知父母这关算是过了,他也放心许多。
妈妈问林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至少等我明年毕业吧?”林森皱着眉头说,“现在我未来的就业地点还不确定,谁知道我能不能留在竞城。”
妈妈也叹了口气。她当然希望儿子能留在这个大都市,但是竞城的房价越来越高,他们也着实有些招架不住;可是离开这里,去个二三线城市,儿子这个专业恐怕更加难找工作,总不能再重蹈几年前考地方公务员的覆辙吧?但是,担心归担心,她并不敢表现出来,否则只会给压力重重的儿子再填上一件心烦的理由。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尽可能攒钱,在当地买几套房,未来儿子要在竞城买房,好歹也能凑个首付。女方那边,宁晓爽跟孤儿没什么两样,指望她那边出钱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压力就都在儿子这边,除了自己和老伴帮他分担,还能指望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