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给我滚,你这个恶魔,刽子手……”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便扑在王遂的胸前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当医生说她流产的那一刻,她觉得脑子好像有一股强烈的电流通过,神经仿佛在一瞬间全部被烧断,心脏似乎也在刹那间被人用刀子狠狠的扎着,疼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为了不让韩伊诺再受刺激,南宫风辰只得转身离开,见她那样的仇视自己,他的心也同样在滴着血,失去这个孩子,他的难过和痛苦绝对不会比她少,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关上病房的门,背倚在门角,轻闭上双眸,狠狠的舒出一口气。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声音,拿起一看,是安妮打过来的,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风辰,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快点回家吧,伯母醒了。”
沉睡了十四年的生命终于醒来,却不曾想到那几千个日日夜夜的背后竟然暗藏着一个天大的隐情……
夜色深深,皓月弯弯,盏盏路灯如长在街边的火树银花,将上海的灯红酒绿绕在其中,尽显奢华。
南宫风辰两手扶着方向盘,眼睛直盯着前面弯曲不直的快速路,心里百感交集。失去孩子的痛苦,母亲醒来的喜悦像两个反扭的铁丝在他的脑子里打着死结,理不出个头绪来。
年少的时候每每看着和同龄的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撒着娇,他是多么希望有一天自己也可以享受那样的关爱。可是每一次他的希望都会变成失望,继而变成奢望,最后转为绝望,十四年的企盼在几千个日日夜夜的碾压中沦为了飘忽在天际边遥远的梦想,流逝在岁月泥潭里,被深深的掩埋起来。然而现在那个遥远的梦竟然像铁树一般突然开出了花,让南宫风辰早已经尘封的心开出了一个角,溢出不可言喻的激动来。
车速很快,但是快不过心底的那份渴望,经过几十分钟的辗转车子终于停进了车库。秋气渐深,露水侵临,只短短的几十步路,南宫风辰就感觉身上被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气,潮乎乎的。
“风辰,你终于回来了,打了十几通电话你都不接。”开了门,安妮很自然的接过南宫风辰手里的西服,面色亦如以往,掩饰得十分之好,没有出任何异常之处。
“恩。”南宫风辰简略的答了一个字,不想作任何解释,其实之前他听到电话声响,但是因为担心韩伊诺,所以才没有接听,将心里的伤痛暗藏起来,轻声问道:“我妈还醒着?”抬眼看着楼上那淡紫色的房门敞开着,灯还亮着。
“恩,在等你,医生已经来过了,说身体一切正常,只要好好调养就可以了。”安妮回答很流畅,俨然一个小媳妇的模样。
南宫风辰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对着安妮客气的说道:“谢谢你。”
安妮揽着西服的手忽的一僵,一脉细小的酸泉在心底缓缓的流淌,虽然她不知道南宫风辰拉着韩伊诺出去说了什么,但是现在他如此客套的语气,这样刻板的态度,已经告诉她,她在他的心目中已经滑出了女朋友的位置,很难再回去了。
“我先上楼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步子便跟着移开。
安妮的眼睛紧紧的追随着南宫风辰的背影,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心也跟着越来越沉,这么多的日子,她是那样的努力,努力将自己投入他的喜爱,努力为他改变自己,为了他,她放弃了梦想,放弃了前程,只求他能够回头再看一眼自己,有一天可以再回到他的身边,可是为什么,现在她觉得他虽然人在自己的面前,但心却远游他乡,难道他们真的走到头了吗?
南宫风辰上到二楼,步子却渐渐的慢了下来,心里产生着一种复杂的感情,等了十四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先前他设想过目前醒来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兴奋、激动、热泪盈眶……这些好像都有,但并不全面,似乎更多的是想证实那个久违了千百个日夜的答案。
墙体依旧洁净如玉,室内仍然一尘不染,只是床上一直沉睡的人现在立起了身子,背靠在床楹,带着一脸期盼正对着自己,面色虽然苍白,但嘴角却努力的挂着一抹慈爱的笑容,和蔼可亲。
“妈。”十四年没有叫过的字,突然从喉咙里喊出来,显得有些僵硬而生涩。
徐晓凤唇角拉出一道浅浅的弧度,尖瘦的五指拍着床边的一块空位:“辰儿,来,让妈妈好好看看。”
毕竟母子连心,听到徐小凤这一声辰儿,南宫风辰感觉自己的思绪一下子飘回到了童年,多久没有听到这么亲切的称呼,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温情的时刻,眼睛里不自觉的染上一层薄雾,热热的,辣辣的,只是没有滚出眼眶。
刚一坐下,徐小凤两只瘦得只剩下一层皮肉的手便摸上了南宫风辰的脸,泪水像深海的泉眼,一滴一滴在她还带着病容的脸上划下两条痕迹,然后直直的落在白色的被单上,印出两个大大的湿块。
南宫风辰用手轻轻的将徐小凤面上的水花抹开,心头有种淡淡的温热随着他的血液流遍全身。
徐小凤即刻破涕为笑,再次用两只已经开始凹陷的眼睛认真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孩子,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妈,不要说这样的话,只要你能醒过来,再怎样都是值得的。”南宫风辰将徐小凤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掌心中,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温馨的感觉了,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现在的自己真的很欣慰。
又是几颗带着温度的泪珠洒下,落在南宫风辰的手背,灼热灼热的。
“辰儿,你爸呢?”两人的情绪恢复正常,徐小凤终于开口问起了南宫亦然。
南宫风辰面色顿时一沉,表情立刻变得僵硬,愣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好了自己的心绪,但口吻却仍旧带着隐藏不住的愤怒:“这个家只有我们母子两个,我没有爸爸。”
徐小凤一脸疑色,眼睛里透出几分茫然,最后用略带呵斥的语气说道:“辰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没有你爸爸,哪来的你。”
听到母亲的指责,南宫风辰更为疑惑,很是不理解的问道:“妈,你是怎么了,你都被他害成这样了,还替他说活。”
“你说你爸害我?他什么时候害过我?”徐小凤把记忆倒回了十四年前,想找出点什么,最后一无所获,只得楞楞的摇摇头。
见母亲一脸不解,言语似乎还在为南宫亦然辩解,南宫风辰想生气又怕触动她,于是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他把你从楼上推下来害你变成植物人,以前的日子里对你也一直不冷不热的,从来都没有尽过一个丈夫的责任和义务,让你一个人独守空房那么多年,这还不叫害你吗?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恨他吗?”说到后面南宫风辰的情绪还是有些被牵动,脸上泛起点点的怒红。
徐小凤缓缓眨巴着疲倦的眼皮,微微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儿子做母亲的最懂,看着他如此仇恨自己的父亲,她的心里有些隐隐犯疼。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沉睡,醒来以后很多事情她都已经想通了,也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你的终归不是你的,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才是最幸福的事情,也是最有意义的事情,于是将被南宫风辰握住的手反扣,摇着头说道:“辰儿啊,你误会他了,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从楼上摔了下来的,他应该是想要抓我没有抓住。”对徐小凤而言,这中间的十四年完全是空白的,因此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出事的那一瞬间,故能清楚的记起当时的场景。
南宫风辰猛然间一愣,食指的关节有些微微的颤抖,当年他只看到南宫亦然伸出手,至于是抓还是推,他来不及辨识,但是因为南宫亦然一直没有解释,加上先前他对徐小凤一直冷漠的态度,所以他就片面的断定那是一个推的动作,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原谅他的不负责任:“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可能原谅他,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我从来没有看到他踏入过你的房间,我恨他因为一个不爱他的女人这样对待你,恨他的自私和不负责任,就算他不爱你,但是既然娶了你,就应该有一个丈夫的样子。”在对待母亲这件事情上,南宫风辰有着抹不去的芥蒂和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