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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封言辞“血腥”的电报

中标的当天晚上,叶汉邀请他的新财团成员举杯庆贺。

多日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有人欢乐有人愁。

此长彼消。

在马济时总督宣布竞投结果的当日,叶汉的新财团就接到恐吓:放弃赌牌,趁早收摊,否则后果自负!

这种恐吓来自何方,不言自明。

但叶汉、何鸿燊他们不是吓大的,他们要是害怕,就不会来澳门参与竞标了。

葡国首都里斯本。

葡国政府海外部办公室。

几乎与叶汉他们到酒楼庆祝竞标成功同时,办公桌上躺着一封从澳门刚刚发来的电报,电文不知是故意骇人听闻还是表达自己真实的担忧:“新集团得到博彩业专利的那天,就是澳门的末日。”

电文几乎给人一种充满血腥的感觉。

初看电文,便让人觉得,这封电报如果不是傅荫钊发来的,就是他指使人发来的,以引起葡国政府的注意,并使何鸿燊他们刚刚竞得的澳门赌场经营权在审批之前宣告流产。反正应该是从事赌场业的人发来的。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发来这封电报的人,和傅荫钊无关,也和从事赌场业的人无关。

发电报者是在澳门从事黄金生意的罗保。

罗保是长期在澳门政府或官办公司担任要职,亦官亦商,是澳门葡人中依靠权利为自己牟利的典型代表。曾任澳府经济厅厅长和贸易司司长。他经营有很多生意,其中最大的生意是买卖黄金。在澳门的黄金集团中,罗保处巨擘,是老大,他身后跟着的是何贤、何添两兄弟,然后是梁昌、钟子光等人。

罗保在澳门经营了数十年,财大势大,关系盘根错节,根基极深,连澳督都敬他几分。

上世纪40年代初期,何鸿燊在中葡日三方合股的联昌洋行做事时,葡方的代表就是罗保。由于何鸿燊能力超群,自然成绩斐然,深得罗保的赞许。何鸿燊后来离开联昌自立门户后,他与罗保友谊一直保持着。不得已回到香港后,何鸿燊虽然在澳门没有了生意,但每一次来到澳门参与葡人的社交活动,还经常约罗保见面,接续二人的友谊。

罗保比何鸿燊年长,何鸿燊对他很尊敬,罗保也对何鸿燊非常欣赏。

而今,对于新澳督马济时公开宣布的竞标结果,跳出来公开反对的不是别人,竟然是罗保,这不能不让何鸿燊感到意外。

何鸿燊对此之所以感到意外,大致有三个原因:

何鸿燊觉得,最该跳出来作梗的应该是傅荫钊的势力,他们甚至做出更激烈的行动何鸿燊都不觉得意外,但事实是,傅荫钊他们却按兵不动,这不能不让何鸿燊意外;

以罗保和何鸿燊的关系,加上罗保做的并非赌场生意,而反对声音最高的竟然是他,这又不能不让何鸿燊意外;

莫非,傅荫钊“收买”或者“打动”了罗保?如果真是这样,罗保在澳门处于这样高的地位,竟然仍被傅荫钊所收买,或者设法打动,又不能不让何鸿燊感到意外。

如果不是这样,罗保又意欲何为呢?何鸿燊想不明白。

罗保你做你的黄金生意,我们投得赌牌,与你有何相干?就算我们捞过界,也没捞到你的头上!咱们分明是井水不犯河水,风马牛不相及嘛!

于是,何鸿燊找到了霍英东,想找他商量商量。

谈话间,何鸿燊首先提起起罗保的那封电报。

霍英东沉吟了半晌,没有说话。

“老霍,你怎么不说话?”何鸿燊急了。

霍英东叹息一声,说:“唉,Stanley,看来我们的确是捞过界了。不光是在澳门商人眼里,还是客观的事实上都是这样!”

“你怎么又提捞过界的事情呢?我们现在可是什么也没捞到呢!”

“罗保的电报不是已经说明了一切吗?”

“你的意思是,错就错在我们都是香港商人。在澳门,凡是涉及专营权的生意,都只能由澳门人来做。这是游戏规则,谁打破了游戏规则谁就会被斥责为捞过界,新澳督马济时支持了我们这种意图捞过界的香港商人,因此,很可能马澳督也会受到斥责甚至排挤。是不是这样?”

“你不要这么激动stanley,事实就是如此,人人都有这种心理定式。假如说我们,如果我们听说又崛起了一家与我们同行的外地商人,我们或许也会生出排斥心理。所以我们要理解他们。”霍英东倒是心态平和。

“我不理解!我为什么要理解?你放眼看看,现在在澳门把生意做得很大的商人,有哪个是澳门的土著?何贤、何添两兄弟是广东番禺人,傅老榕、高可宁不但不是土生土长的澳门人,就是现在,他们的家族在香港居住!钟子光、梁昌等人,也都是不折不扣的外来户!就说那个给葡国政府施压的罗保吧,他是澳门人吗?笑话!当初就是他们先破坏了澳门的游戏规则,先从其他地方捞过界捞到澳门来。待他们在澳门站住脚跟、成为人模狗样的人物之后,他们却不允许别人捞过界了,还说什么维持商界秩序!天下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吗?”

何鸿燊越说越激动。

霍英东不能不承认,何鸿燊的分析是对的,他的激动也不是没有理由。

但他的性格如此,还是认为到澳门来做生意是在抢人家的饭碗,“捞过界”是不争的事实。

很容易理解罗保发那封电报的心态:其实罗保是打着为葡国政府考虑、为澳门未来担忧的幌子来维护自己的利益的。人人都知道,把赌场专营权交给由香港过来的外地商人,确乎已经打破了旧有的游戏规则。如果没有人奋起反抗,既然赌场的专营权可以易手,其他方面也可以,包括罗保一直独霸着的黄金交易权。

正因如此,罗保才不惜把他与何鸿燊的友情放在一边,故作惊人之语,以引起葡国政府的重视,破坏赌场专营权的交接。

在罗保心里,他只是对事不对人,想维持旧的游戏规则是对事,他和何鸿燊的交情归交情,这事是超出了个人恩怨的。话虽如此,其实,罗保又何尝不知,澳门原本就有一大帮人与何鸿燊、叶汉有恩怨情仇,而他的这种做法,无疑是替这些人出了头。

但生意场历来就是如此,也顾不得太多了。

首先,仇恨叶汉的人,当然是以傅荫钊为首的泰兴的人。

叶汉屡次向泰兴集团叫板,多次想把泰兴推翻,现在终于“好梦成真”了,他们的新公司成立后,是肯定不会把泰兴的旧臣留在赌场的,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把他们“斩尽杀绝”。既然行将面临着穷途末路的危险,泰兴旧将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其实,仇恨何鸿燊的也大有人在。

八年前,一批豪强和黑势力人物把年轻的何鸿燊逼回了香港,因为他们认为何鸿燊在澳门的生意触犯了他们的利益。如今,何鸿燊又回来了。初一听说何鸿燊要杀回来时,他们是颇有些紧张的,因为何鸿燊的实力自然非八年前可比,加之又联合了霍英东这些人。然而,何鸿燊并未采取手段报复他们,这又让他们觉得奇怪和惴惴不安。但现在,何鸿燊竟然投得了澳门赌场的经营权!谁都知道,开设赌场有巨大的利润,这样的话,何鸿燊的势力肯定不日即将更加强大,要对付他们来将会更加容易。于是,他们心里的不安便更加强烈。

他们对何鸿燊争得赌牌的心理是非常复杂的,这种复杂并不包括他们留恋傅家和高家长期霸占着赌场。他们忽然发现,要推翻傅高两家的赌场生意竟然这么容易,傅高两家经营了24年江山竟然这么不堪一击!于是他们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以前没有积极参与到竞标中来。

但何鸿燊一个外来的“鬼仔”竟然完成了他们未完成的事情,这让他们觉得,何鸿燊夺去了本该属于他们的赌牌,更抢走了本该是他们的金饭碗。

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这样,原本积怨甚深的澳门各种势力,忽然觉得已经到了枪口一致对外的时候了!

于是,他们迅速联合起来,欲将何鸿燊他们撵出澳门!

霍英东说:“Stanley,你说的虽然有理,但别人找我们捞过界的麻烦才刚刚开始,我觉得,更大更多的麻烦还在后头呢。”

“你是害怕了吧老霍?日后你只管回你的香港,只管做你的地产生意,你怕什么?我是押过船的人,把头掖在裤腰上习惯了,我什么都不怕!”

何鸿燊在决定加盟叶汉集团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更何况现在还是以他的名字赢得的竞标,他又如何能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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