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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素素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要离开A城。她一直以来都在酝酿着这个决心。现在,她认为这个决心终于水到渠成了。

去年秋天她去北京和张姐谈起她有意离开A城,又近半年过去了,素素一直迟疑着没有下定这个决心。

素素想,在她心里肯定仍隐藏着一份不舍和一份似有若无的期待。而现在,该是她真正离开的时候了。她终于可以放下一切了。也舍得放下一切了。她终于可以了无牵挂地走了。

既然要走,素素就想走得无声无息,不留痕迹。

只是,在离开A城前,素素还有一个心愿,她想独自去一趟丽江。这是她很久以来都梦想去的一个地方。

素素记得自己以前曾在心里憧憬过和程心亮一起去丽江游玩,看美丽的古城风貌,看变幻莫测的玉龙雪山。

现在,她无法再等他了。他俩已在一个岔路口永远地走散了。

她只能独行了。

很久以来,素素一直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壁虎。日夜爬行在属于自己的那面墙壁,游走在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边缘,带着一颗与她的实际年龄并不太相符的苍凉的心。

尽管她努力地爬啊爬,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她却始终在原地转圈,永远都无法抵达心中那遥远的彼岸。

现在,她终于要放下一切,义无反顾地走出去,走向她心中的彼岸。

她要去向那山高水远的地方静静瞭望而不是疗伤。她要从孤独里走出来。她要在明亮的阳光下独自苏醒,她要在远离尘世喧嚣的宁静里忘记所有快乐和不快乐的过往。

她要静静地坐在丽江纳西族式客栈的小院里,和那些闲散地待在那里的旅人一样,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让自己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陶醉在柔情的鸟语花香和徐徐的清风里,尽情地挥霍掉专属于自己的美妙时光。

让高原的阳光尽情梳理掉自己的过往,让雪山上流淌下来的溪水洗涤尽自己的心灵。整理好心情后重新上路。

唯一让素素牵挂不下的是,优优至今没有给她回信,也没有关于他的更多的消息。

但最近,素素时常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她觉得,优优很快就会出现在她面前,而且会以一种令她无比惊喜的方式意外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素素时常能梦见优优。她梦见优优已有了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很棒的乐队。他们的乐队在令人炫目的舞台上激情四射地演唱,而台下的观众也为之疯狂。他们尽情地跳着,欢呼着。

在梦里,素素也跟着沸腾的人群在台下尽情挥舞着双臂,呼喊着优优的名字。只是,优优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的呼喊。还没等她靠近优优,她就已被无边欢呼的人群吞没、冲散了。

有好几次,素素都是这么焦急着从梦中醒来的。

但无论如何,她已在梦中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切地感触到了他。她觉得,她离优优不远了。临行前,素素又给优优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只是,素素最终还是犹豫着没有告诉优优她的这次独自远行。素素怕优优在知道她的真实意图以后,会在心里对她喊出同样的话:瞧!你这个胆小鬼,你也终于和我一样选择逃跑了。素素想等自己把一切都安顿好以后,再对优优说出这一切。她要告诉优优,无论一个人最终做出怎样的选择,都要有勇气独立面对并承担。

逃避不是唯一。

在丽江著名的酒吧一条街。这里是古城“小桥流水人家”别致风景的最佳观赏处。

每当夜色降临,这里更是游人如织。游人可以边观景,边寻美食、美人以及美得让人心醉的音乐。

在一间热闹、嘈杂、烛光摇曳的酒吧里,此刻,素素正独自一人坐在吧台的一侧,静默地抽着烟、喝着酒。

刚开始时,这间酒吧里零星散落着好几个像她一样看起来有些孤寂又有些失落的旅人。后来,也许是因为害怕异乡的寂寞,有的就搭伴聚在了一起。于是,渐渐就有了夹杂着各种口音的谈话声和时高时低的笑声抑或歌声。

丽江素被称为“艳遇之都”。而酒吧更是让人放下一切防备的地方,也许是丽江古城内的小桥流水更能让人心生诗意,又或者入夜后酒吧街坊上释放出来的一种别样的魅惑让人沉醉,让人意乱情迷。所以,这里也成为一些孤身男女的自由邂逅之地。

素素并不期待这样的艳遇,也不渴望一夜情之类的奇迹在她身上发生。她只想独处。只想在这样的氛围里,安静地喝上一杯酒,抽上几支烟。

所以,素素拒绝了好几次这样友善的搭讪。

素素边抽烟边不时地从烟雾里抬起头,慵懒着半眯起眼欣赏着吧台里一个年轻的光头调酒师。光头调酒师不停地摆出各种Pose,并用两只手娴熟地在半空中翻飞着花样,承接着被他不时抛出的酒瓶和盛酒的器皿。

而且,在这样的场合,调酒师也很懂得适时地应景煽情。尤其当他留意到某个亮眼的妹妹正在关注他时,他就会扭动着柔软的腰肢在接半空中酒瓶的间隙,毫不吝啬地向她抛出一两个别具风情的媚眼。

调酒师的这一举动不但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反而还常引来观者的一片尖叫和唿哨声。

调酒师真不愧为训练有素的调情高手,也许是这里特有的风情熏陶了他。

“今天会有一支很有名的地下乐队来表演。那个主唱兼吉他手叫优优,长得特别帅,真是迷死人了。据说好多人专程从外地赶来丽江待上几天,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晚上能辗转跟着他们乐队在各个酒吧出没。”旁边有一个衣着和化妆都很时尚热辣的女孩子在对她的同伴说。

优优?素素一怔。

“请问,那支乐队叫什么名字?”素素近乎失态地偏转身紧追问了那个女孩子一句。

“好像叫什么‘忘忧草’吧。我也是刚听别人说的。”

“瞧!他们来了!我们热爱的‘忘忧草’乐队!”随着主持人热情的叫声,相呼应的是台下观众雀跃而狂热的呼喊声和欢欣的鼓掌声。

随着有节奏的鼓掌,许多观众都站了起来,仿佛他们不是身处在小小的酒吧,而是在大型的演唱会现场。随着音乐的节奏,乐队成员们挥舞着双手,一个个跳跃着登上了舞台。

素素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站在最中间的怀抱着吉他的人,是优优。

没错,是优优!确定无疑,是他啊!

素素有瞬间冲上台去与他相认的冲动。可她还是忍住了。她怕优优在发现她以后,又会瞬间消失。她怕。她真的怕。素素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露声色地在台下听他们的演唱。

优优还是那么帅气逼人。不,应该说更加璀璨夺目。即使只是在这小小的舞台上,优优也浑身熠熠闪着光辉。只是他脸上的稚气已经消退,眉宇间仿佛多出了几分沧桑和成熟感。还有,深深的忧郁感。

是的。素素分明从优优的眼神里读出了一分从他心底流露出来的、无法遮掩的、深深的忧郁感。曾经的钢琴王子、阳光男孩,现如今为何变得如此忧郁?为理想,为前途还是为了什么?素素心如刀割。优优为什么要抛下一切,抛下他的美好前程,独辟蹊径跑到丽江来?他到底在逃避什么?他应该不只是为了简单的寻梦。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吧?还有,还有就是,让素素无法释怀的是,她给优优写过那么多封信,他为什么决然着一封也不回,难道他真没看到过那些信吗?还是看到了有意不回?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优优。优优。你快回答我。

乐队总共由五人组成,优优是主唱兼吉他手。另外还有一位吉他手和贝司手和他一起站在前排的位置。后排的两位一个是鼓手另一个是键盘手。

随着鼓声和吉他声的前奏响起,立刻引来了台下观众一片狂热的鼓掌和尖叫声。紧接着,伴随着一个磁性而富有激情的声音骤然响起,台下更是一片疯狂。

千真万确,那声音发自优优。此时的他,正在舞台上尽情地挥舞着吉他,激情四溢地唱着。

优优的歌声是那么富有感染力和渗透力,仿佛直抵你的心灵。优优不再是当年那个站在樱花树下单纯的花样少年模样了,也不再是那个站在山崖为她歌唱的羞怯的大男孩了。生活的艰辛、磨砺和风霜已无情地刻写在他的脸上。让他的成熟、俊朗中又带了一点流浪过后的旅途味道。

优优成长起来了,他终于在这里实现了他的理想。

“接下来,我们忘忧草乐队要为大家献唱一首新歌——《梦在远方》,希望大家喜欢。”一曲唱罢。优优环顾了下四周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忽然放声喊出。台下即刻又爆发出一阵狂呼尖叫声,那起伏的热浪仿佛要把小酒馆的屋顶都掀翻了。

不同于上一首歌的激情四射。这是一首抒情的慢歌。大家很快都安静了下来,凝神屏听。

还记得那个清晨

你同梦一起醒来

我却已不告而别

去向了未知的远方

你无力阻挡

也无法想象

是谁的召唤

让我执着地去向那迷惘的远方

远方的路啊曲折绵长

孤独的人啊默默前行

我总在落日里回望我的故乡

亲爱的姑娘别来无恙

如今你我天各一方

彼此又历经着怎样的沧桑

我没有忘记来时的路

我清晰地记得你在风中哭泣的模样

我不屈的理想仍在黑夜闪光

远方的路仍在无休止地延长

可我是多么渴望回到你的身旁

痴痴地看你的微笑

醉醉地闻你的发香

花开了一季花落了一季

一季又一季

我已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理想

只依稀记得我的梦在远方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的梦仍在远方

我的梦就是你啊

我最最心爱的姑娘

我已忘了我最初的理想

却始终不能忘记你的模样

我的梦就是你啊

我最最心爱的姑娘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想带上你一起飞翔

一起去向那未知的远方

风会借给我们最有力的翅膀

你的眼里从此不再有忧伤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的梦就是你的梦啊

我最最心爱的姑娘

素素的眼泪在瞬间奔涌而出,优优拨出的每一个音符都似在拨动着她的心弦,他所唱的每一句歌词都似在对她衷情倾诉着。

没错啊,优优还是那个优优,还是那个樱花时节,在山崖上,怀抱着一把吉他在风中对她歌唱的优优。

接下来他们又将唱什么歌,对素素来说已不重要。

在暗影里,素素匆匆抓过了桌上的酒水单,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小心地折叠好。随后,她叫来了服务生。结账时,素素没忘多塞给服务生一笔钱。她一再嘱咐服务生一定要把那张折叠好的字条递给优优。

随后,素素就半掩着面,在忽明忽暗闪烁的迷幻灯光中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酒吧。

素素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她所居住的小客栈的。她只知道,当她爬上楼梯走到自己住的房间前时,她竟连掏出钥匙开房门的气力都没有了。最后,她只能在房门前的木地板上坐了下来。

此刻,在素素耳边飘荡着的满是优优的歌。许是酒精的作用,许是她的思维已无法正常运行。素素眼前浮现的尽是优优那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脸庞。那半是沧桑半是俊美,半是火焰半是海水,半是魔幻半是天使,半是地狱半是天堂的他的面庞。是无数幻象交织在一起的优优的面庞。

不知过了多久,素素才颤悠悠站起身来。素素的心绪仍无法平静下来,但有一点她心里是清醒着的。她知道,她在等优优。怀着少女般的忐忑不安的情怀,怀着那年优优站在樱花树下等她的姿态等他。

也许他会来。

也许他不会来。

但素素宁愿相信他会来。

仿佛这是前世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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