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那个叫凯的男人,这样做真的值得?”
温热的厚掌覆上那几近透明的脸蛋,俊彦说的没错,她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尹又荣看着眼前已然恢复正常模样的女人,想来她的命,是这玉床所保住。
这早已绝迹的万年冰玉,他也只在古籍中看过,没想到,此刻却救了她的命。
究竟是有多爱,让你即便牺牲性命,也要救他?
究竟是有多爱,让你那日说出,救不了也要陪他的誓言?
卫曼,你的心中,当真从未有过我?
那那佛牌究竟是何意?
难道只是为了你那纸婚约的合法性,才让他来保护我的?
卫曼,卫曼,我猜不透。
你能不能醒来,告诉我?究竟那两年里,哪怕一分钟,你可曾爱过我?
“你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了,是吗?”
好似分隔了许久,尹又荣侧身坐在玉床上,伸手把玩着那一头褐发,自言自语。
“卫曼,你聪明到猜准了所有事,却仍装不知。究竟,你想得到什么?南部?亦或是所有?包括EM,Warner。你想用感情,让我与那男人将手中的所有都奉上,对吗?”
“如果我与那男人,你只能选一个活,你的选择会是什么?”
低头将自己温热的脸部贴向玉床上那早已快结霜的娇颜。
“只剩下不到两年了,卫曼。你若还想继续睡下去,无论是南部,或是卫公馆,都将被EM收下。你当真觉得Warner,即便将工厂盖到了南部,会有什么胜算?”
尹又荣一边低头在她耳边喃喃自语,一边用双手试图将她身上的温度上升。
“邪不胜正,Warner如果再痴心妄想,定会被消灭。卫曼,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你心爱的男人死在你前头?还是你想要同他,到地狱做夫妻?”
尹又荣附在她耳边低声笑了,那低沉的嗓音,流淌出的笑声竟让人心碎。
“如果你就这么死了,那倒省了我给父母报仇的功夫。卫曼,要不,你就这么安息吧。很快,我便将Eddie-Warner的尸体,带到你身边,陪你一同沉睡。”
“还是你希望活的人是他,死的人是我?嗯?卫曼,你不是已经走火入魔了,为何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拿出你那日的精神来,不是会结界?你竟不是平凡人,那就醒来给我看!”
“纵使我们都回不了头,但卫曼,你必须醒来告诉我!”
刚刚沉稳的姿态全无,尹又荣双目泛紫,伸手摁住身下女子的双肩。
“明明跟你结婚的人是我,明明我才是你第一个男人,明明除了你之外唯一拥有小鬼的人是我。”
幽深的黑瞳里,闪烁着紫光,但。。。却泛着不被人承认的雾气。
“但为什么,卫曼,你爱的人不是我?为什么,两年来的同床共枕,你却对我没有一丝感情?为什么,你让我滚出你的世界,却豁出性命去救另一个男人?为什么,害死我父母的人,是你!?”
早已失了在郭俊彦面前的云淡风轻,尹又荣低吼着,任凭泪水滴落在身下女子的脸上。
奇迹般,尹又荣看见了卫曼眼角滴落的泪水。
那究竟是她的,还是自己的?
他分不清,却也不想分清。
就当是她的吧,这样至少,她对自己,也并非全无感情。
“对不起。”
空气中传来一声嘶哑的抱歉,尹又荣低头一看,见床上的人儿并未有苏醒的动静。
但那声对不起。
“你听得见,对吗?”
无人回应,尹又荣不禁怀疑刚刚的错觉。
直到……
“是我负了你,别去为难凯。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吧。尹又荣。”
“卫曼,终究还是为了他,你才愿意醒来。呵,呵,很好,很好,很好!!!”
玉床上的人儿此时早已睁开了双眸,血色褪去,此刻的她,还是以前那副令人惊艳的模样。
但却虚弱得令人心疼,她这般模样,他是第一回见,若不是那说的话仍他气结,她看起来就像随时会消失的透明人儿般脆弱。
“别把它还给我。”
卫曼虚弱地撑起身,尹又荣见状原想上前扶住,但却停住了手,冷眼看着。
拿过玉床上的佛牌,卫曼动作缓慢,却仍是将佛牌挂在了他脖子上。
“你答应过我,不会拿下的。”
嘴角牵强地扯出一抹浅笑,卫曼伸手将佛牌放入尹又荣衣内,抬起头,那柔弱的模样映入小眼内。
认识她这些年,尹又荣从未见卫曼像现在这般柔顺的模样。
身子不由得僵了僵,不知作何反应。
她向来都是淡定自若的表情,即便有其他情绪,也大多是与他唱反调,可如今这副小女人般的模样。
他却从未想过会在她身上出现。
她是伤得多重,才会把性子也改了?
“我的命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报仇。”
卫曼跟变戏法似的,突然从身下取出一把模样别样精致的匕首。
“你放心,这匕首即便是魔也会惧它三分。何况我现在已经恢复成人样?只要刺进心口,我便会死。”
将匕首放在尹又荣手中,卫曼手把手教导他该如何使用这把匕首置自己于死地。
当匕首靠近心脏时,尹又荣这才反应过来,“哐当”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你这样子永远都无法给你父母报仇。”
她摇摇头,地上的匕首竟在她注视下重新回到她手里。
“你就这么想死?”
尹又荣冷眼看去,却在那褐眸中看不出半点虚假。
卫曼,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能为了那个男人而死,却也能死在他手上?
“尹又荣,死在你手上,也好。”
与当年如出一辙的誓言,卫曼开心地笑了。
若能死在她手上,她也不废这百世轮回了吧?
此刻的她,俨然已忘了自己的职责。
她累了,很累,很累,累到只想一睡不起。
她想,若不是今日尹又荣的出现,她只怕会一直这么沉睡下去吧。
这一年来,她做了无数的梦。
梦见,仿佛经历了自己前世的种种。
而后,她心中似乎放下了太多的过往。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出现。
无论是冥界的轮回之道,还是这世的下山。
她都不该,闯入他的世界。
所以其实该滚的人,是她。
尹又荣,能不能,让我死在你怀里,轮回了百世,我也寻了你百世。
却没了当初敢于面对的勇气。
过去的事,何必再提?
如今,他生活得很好,凯也是。
只要她消失,他们之间不会再有战争。
只要她让自己的神魂洒在南部,整个卫公馆及所有归顺的家族,都会躲过这场灾难。
而她,不过是魂飞魄散,不再存在于这世间。
继而卫公馆,也不再有传承的血脉。
纷纷扰扰了数千年,就在她手上,了解吧。
那日替凯疗伤而现出本尊的卫曼,在那一刻所有回忆如同潮水般涌入。
可当他再看向自己时,却没了万年前的深情,有的,只是这一世的仇恨。
父母之仇,怎能不报?
她懂的。
所以现在,只要他愿意。
她死而无憾。
“你是太有把握我不敢杀你吗?”
尹又荣站起身,离了卫曼数步距离。
“你杀我,我求之不得。”
“卫曼,你就这么死去会不会太便宜了?当年你如何对待我父母的,我必然也会让你再经历一次!”
泛紫的双眸喷射出名叫仇恨的怒火,几近快要将玉床的温度燃烧。
“我等你。”
“爷!”
月色透过窗纱照进屋内,女子一身的丝质长裙更显得如梦如幻。
卫曼背对众人,褐眸深不见底,指尖的香烟模糊着眼前的视线。
尹又荣,再见。
“什么事?”
小五等人在祠堂内见到怒气冲冲离去的尹又荣,不久后便看见卫曼的出现。
众人喜出望外,果然,还是他才有本事让昏睡一年的爷苏醒。
可他的怒气,又从何而来?
除了卫曼,无人得知。
“爷,Warner家族半年前就在南部地下建造武器工厂。”
众人眉头紧锁,小五将手中那份机器勘测到的数据资料递交给卫曼。
卷发被披散在身后,丝质的长裙衬托出令人迷醉的气息,但却也是这世间最危险的毒药。
卫曼转过身,却看见身后众人眸中均露出震惊。
刚刚爷从暗室走出时一直侧着脸走在前头,他们并未看清。
而爷回到房后便一直站在窗前,他们也是踌躇许久才决定回报这一年来的重要情报。
“怎么了?”
那副表情,是见鬼了么?
卫曼眉间微皱,低头看了看头发与身上,并无血迹。
他们,在震惊什么?
“爷,你的容貌……”
虽那日在暗室见过她的强大与神秘,但众人仍是感到不安,离桌子最近的熊正宇,拿过一面镜子交到卫曼手里。
容貌?
卫曼心中一惊,难道,那日之后,她衰老了?
心中一空,果然,还是凡人的身体么。
但总归还是要面对现实,卫曼接过镜子,却……
“砰!”
红木打造的镜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小十赶忙上前将失了神色的卫曼扶住。
“爷,你是不是伤还未痊愈?”
她的脸色虽说比在玉床上而言,好了不少,但仍憔悴得让人心疼。
第一次,他们见她,如同娃娃般,轻轻一碰便会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