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大亮了,早晨的天空呈现出大片大片的青蓝色,像是一块巨大的蓝色幕布那样遮挡在天空上,九月的早晨凉风夹杂着湿气迎面扑来,砸在脸上只觉大片的冰凉,远处都是层层叠叠的灰色房屋,掩映在一大片乳白的雾气中间朦朦胧胧的,屋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清霜,树木上的叶子早已经掉落的差不多呢,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像是利剑那样锋利的插在空气之中,似乎要把天空割出血来似的。偶尔有几片落叶纷落到了脚下,任凭人们踏为尘泥,早晨的街道上人群已经很多呢,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晚晴披着深黑色的披风独自穿行在喧闹的街道上,凉风夹杂着水气拂面吹过,晚晴不住的缩了缩脖子,青蓝色的天,浅灰色的街道,喧闹的人群,孤单的像是一座寂静的空城,没有熟悉的街道,没有看过的风景,没有可以依靠的怀抱,似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黏稠状的物质,融化在了空气中,洒落了一地纷纷扬扬的****。
“少爷,别再喝呢,少爷。”侍立在一旁的男子小声的劝道,男子的脸上有着一条明显的刀疤,像是一条巨大的蜈蚣爬行在脸上显得有些可怖。
“酒,我要酒,酒。”拿着酒坛的少年大声的说道,桌上放置的是精美的菜肴,没怎么动过,菜都已经凉了,菜的一旁放置的是很多空酒坛,三三两两的倒在桌子上,地上是酒坛摔落在地上的碎片,一股醇香的酒精味道弥漫在房间里麻醉着人的神经,或许,只有醉了,只有不清醒呢,才会不那么疼痛了吧,才会忘掉所有的伤痛吧,才会得到片刻的安静和短暂的欢愉吧。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宁愿长醉不醒,一生都活在虚无缥缈的梦里寂静的安然长眠。
“苏夜少爷,别再喝呢。”见劝阻不住,男子再次沉声的提醒道,男子的眼神充满了隐忍着的压抑和悲伤。男子想要伸手去夺过少年手中的酒坛却发现只是徒劳。
“浅影,我要酒,我要酒,快来酒。”流苏夜转过头斜睨了浅影一眼不耐烦的吼道,伴随着怒吼的声音是酒坛碰撞地面碎裂成片的声音,苍白的面孔有着一条长长的刀疤,少年的眼中多了几分历经人世的沧桑。漆黑的眼眸里是再也掩饰不住的忧伤,像是弥漫的风雪那般浓烈,肩上披着的是长长的白发,像是大片大片的樱花瓣洒落在肩上,消瘦身体似乎空成了一个壳那般孱弱,这个曾今至高无上的皇子如今也只能四处流亡借酒买醉罢了,人生还真的是无常啊,他的眼中早已经没有了过往的骄傲,现在的他丧失了所有的锐气,眼神里只剩下了寒冷的杀意,仇恨像是活跃在心室里四处游走的毒蛇那般,一点点的撕咬着他的血肉,如今的他早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尊严和理由,唯一的信念就是仇恨,仇恨像是燃烧在他心中的火焰,一点点的支撑着他不断的走下去,即使这是一条漫长没有尽头的不归路,即使路上充满了危险和死亡,但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还真是可笑呢?流苏夜看着手中的酒坛苦笑道,酒还真是疗伤的良药啊,是的,他失败呢,他输掉了本该是他的天下,他输掉了江山,输掉了帝王,他输给了自己的亲弟弟,成功的人经历了所有的厮杀和争斗之后最终登上了帝王赢得了天下,俯视着脚下山呼万岁的臣民,失败的人只能在黑暗的深渊中不断的挣扎抗争着强大的命运。失败了的人注定了死亡,对于权力斗争中的人,而他幸运的存活了下来,还有机会可以卷土重来东山再起,虽然这机会只是零星的,代价便是他永远的失去了自己所爱的人,他是靠所爱之人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活下来的,做为高贵的皇族,他失去了天下,做为一个男人,他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身边所爱的人,他深爱的女子蜀国公主安雅若投向了夜皇流苏麟的怀抱,他的弟弟被永远的囚禁在苦寒之地的雪夜之城,而这些他无能为力或者说力不从心。
“苏夜少爷,你不能再喝呢。”浅影准备伸手去夺流苏夜手中的酒坛却被流苏夜粗暴的打开呢。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流苏夜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于是整个房间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已经是午后呢,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澄澈的天空像是一块巨大的蓝水晶,秋天的天空总是这样的深远,很高很高,阳光斜射在窗户纸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是那样的寂寥孤寂,午后的阳光像是水银那般柔和的泄在尘埃里,像是开了许多浅黄色的花朵那般。窗外是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去往何方的行人,身穿华服的贵族坐在车里裹紧了狐皮长袍,赶马的车夫抬手擦了擦额间上的汗水,然后继续挥舞着马鞭赶路,路边的小贩不断的高声叫着叫卖着自己的东西,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剑客背着长剑懒懒散散的走在人群中打着哈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一切都是平静而美好的样子,这样的景象以柔和的角度映衬在流苏夜的眸子里显得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柔和,这样明媚的阳光,柔和的风,平静美好的生活很显然是不会属于一个帝国通缉的逃犯的,流苏夜看着窗外喧闹的人群,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像是心里忽然被刺痛那般拉下了窗帘再也不看窗外的景象,整个房间忽然就变得昏暗起来,所有隐秘的暗黑的情绪在昏暗的背景里尽情的肆虐着,像是很多黑暗的蝙蝠从体内划破自己的肌肤喷涌出来那般疼痛。雅若,你还好吗?安雅若,你幸福吗?我想应该很幸福吧,一定会幸福的吧,依偎在拥有整个天下的男人的怀抱里又怎么不幸福呢?但是,靠在自己不爱的人的怀里又怎么会幸福呢?说得更真切些是一种悲哀吧,想到这里流苏夜心里一阵阵苦痛,像是被锋利的齿轮旋转着划过自己的肌肤那般疼痛。她还记得雅若曾经对他说的带她走,她说她不喜欢这座冰冷的深宫,她说深宫里充满着一层又一层的高墙,永远的阻碍了外面的天空和永恒的自由,她说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戴着一层血肉模糊的面具,是那样的恶心不真实,可是雅若,我还是没能带你走,雅若,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十二月的寒冬,天空纷纷扬扬的飞着白雪,梅园的庭院里盛开了朵朵红梅,傲然绽放的红梅在一大片纯白的雪凄美的就像是浸满了鲜血的玫瑰,深黑色的枝条上覆盖着厚厚的雪,偶尔有一些雪块掉落在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身穿绿衣的女子在红梅之中跳舞,白皙如雪的面孔,晶亮的像是天上的星星那般耀眼的眼睛,漆黑的长发坠落下来像是浓郁的深黑色的森林。轻盈的舞步像是空中纷飞的乳燕那般轻盈,美艳就像是天上的仙子那般清丽出尘,一袭白衣的少年扶着长琴,十指像是小鹿那般灵活的跳动在琴弦上,指尖流泻着的是悠扬的旋律,就像是雨水滴落在芭蕉上那样清脆,琴弦之间仿佛飞出了很多白色的蝴蝶成片成片的弥漫在红梅绽放的梅园中,天空下着的是絮絮落落的雪花,像是随风飘扬的柳絮那般,绿衣少女,踮着脚尖旋转着衣裙,像是水面渐渐散开的莲叶那般一层又一层的,双手中间飞出白色的布条,白色的布条四处纷飞,缠绕在红梅绽放的枝头上,少年在不经觉中看得出神了,不知道何时早已经停下了手中的琴。
“你说我美吗?”绿衣少女回过头来笑意吟吟的看着看得出神的少年。
“你说我美吗?”
“我美吗?”耳边不断的回响着少女的声音,像是夏蝉薄薄的翅膀那样轻轻的触碰着耳蜗,软软的。
“雅若,你永远是最美的。”流苏夜跌落在墙角轻轻的呢喃着,喉咙中划过冰冷的液体,进入了食道,进入了胃,最终进入了那颗早已经凉透了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