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呢？习惯成自然，我不喜欢红酒的味道，因为它徒有鲜血艳丽的色彩却没有鲜血味道上的讨喜。匈牙利有个伊丽莎白·巴托利公爵夫人，被称为吸血鬼女伯爵，吸食年轻美少女的血液用她们的血沐浴以达到永葆青春的目的，虽然我没有巴托利夫人那么高雅的爱好和她没有任何负罪感的恬不知耻，但我还是多出了一样东西，”她定定的看着墨菲，把酒杯从右手传到左手，然后把剩下的一半倒在了右手上，侍者服务到位的递上了热毛巾，李山泽接过了擦拭手上的红酒。“多出了，满手的鲜血，你看，它看似被擦干净了，但是它的味道还留在手上，气味还能不断让人想起发生过的事实。你杀过一个人，鲜血便浸在了你的手里，那个人的亡魂便根据自己鲜血的气味找到你，他并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他至少可以常常在梦里找到你，控诉你，折磨得你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就觉得不安。可是，您又梦到过我吗？”
墨菲愣住，她有梦到过，但是她不想回答。她忽然意识到李山泽说的话也许并不是一个形容，现在坐在墨菲面前的女生看上去有倦容，当她的活泼消失后，倦意和病态就不被压抑的冒出来了。
“我猜对了，你走上了那条路。”墨菲说。
“上山吗？”
“对，而你所走的又何止只是踏入了谛青山的大门呢？”
“所以我更让您感到厌恶。”李山泽笑笑，灯光下她的笑脸像一块一击就会碎的薄冰。
“不要这样说，我..”墨菲顿了顿，“坦白来讲确实像一场噩梦。”她如果说没有想过要远离李山泽是不合实际的，但是她确实感到恐惧。
“我没死，而如果不幸您还是梦到了我，我又有向您控诉过吗？没有吧？所以您应该感到庆幸。今天我也感到庆幸，本来怕您说些什么恶心的话让我恶心得吃不下东西，所以才赶在您说话前吃点，看来是我多虑了。”
“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克蕾曼丝，她还那么小，她..这些年来我看着克蕾曼丝和卢卡斯日渐长大，他们是我新的希望。”
“嗯，新的希望。”失去孩子的母亲有新的孩子的时候自然会有新的希望，李山泽从来不是一个给人带来希望的人。“谁都看得出来克蕾曼丝不喜欢我，我在你家不过是吃顿饭，她问了我两次我什么时候走，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小姑娘长得挺可爱，但我也不喜欢她。”
墨菲听到这儿反而松了一口气，李山泽不喜欢克蕾曼丝。
就像老师劝一个逃课不爱学习的学生走上正轨的时候会问“现在就放弃学业以后会有什么作为呢？”“你这样自暴自弃考虑过你的家人吗？”一样，要循循善诱，墨菲问了一个新的问题：“你能告诉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吗？你身边的人又过的怎么样呢？”
你身边的人又过的怎么样呢？
“我在谛青山上，谛青山的细节你还没有这个权限知道，我十五岁下山念高中，朋友一堆，男的女的都有，和一个男生谈过一场恋爱，这些朋友都还好好的活着。十九岁来利兹念大学，性格原因，不是自夸我确实是个易于交到朋友的人，其中还有您的儿子卢卡斯，他现在是死是活您是知道的。”李山泽对她笑笑，左右嘴角翘起一样的弧度，不带讽刺，简简单单的笑，看上去一派无知纯良。
“但是，”李山泽又看着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转回头来对墨菲说：“你要是想让我远离您的乖儿子的话我不会答应，我承诺我可不会向他的什么下一任女友那个方向发展，但是我喜欢和他做朋友，他把我当做妹妹我也很高兴，我虽然不缺哥哥，但多一个也无妨。”看着墨菲的脸色变化李山泽没有得逞的得意。“您知道您十九年前生下的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就像瘟疫，像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生来不是为了创造新的东西，只是为了弥补在他出生前就有的错误，不要自责，错误又不是您犯下的您也没有负责的必要，可我是个怪物啊，您怎么可以觉得一个怪物有这个能力维护你那颗爱护儿子的心呢？我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不答应。”
贵妇听完女生坚决的说辞有些发愣，是的，是自己当年的抛弃造成的这些，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未像一个母亲一样为她做过任何事，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她呢？
可是，不愿意自己重新开始的一切被毁掉。
失去孩子的母亲最终会停止哭泣，因为已经失去，所以才对正在拥有的更为珍惜。
没有带包，什么也没有带自己就来了，所以李山泽要走也不用收拾什么东西。“阿姨，您也不要做惊弓之鸟，这些年来我那些朋友都活的好好的，卢卡斯也会，除非你不想，还有，”她起身，“以后不要再请我或者类似于我的人来这里吃饭了，浪费了事物还煞风景，和把一根杂草扔进昂贵的红酒里有什么区别？”
“等等，”墨菲叫住要走的她，声音因为类似于害怕的情绪而有些颤抖。“为什么要来利兹？是因为..知道我在这儿吗？”
“不，您没那么重要。”
“那是为什么？”
“因为，”李山泽想了想，留意了一下墨菲所戴的钻戒和耳饰，想来她过得的确还不错。“我不过是正好找了个不错的地方上大学。”
推开餐厅大门，夜晚的微风吹得挺惬意，李山泽戴上蓝牙耳机听歌，然后在《Weareyoung》的欢快音乐里散起步来，有人把这首歌歌名翻译为“年少轻狂”，让人觉得“年少轻狂真是一个好词，其实感觉这个此该用在人们肆意的青春上，但是每次李山泽想起这个词的时候，就想起了带着凉风的有植物清香的盛夏夜晚。西餐厅的东西不和她的胃口，她被格蕾丝带着去过市中心几次，这次她打了车去市中心找家店吃晚饭。
坐车离那家餐厅越来越远，李山泽没有回头去看，就像邓墨菲当年没有回头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