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舞动窗边一匹廉幔,阳光趁缝隙溜进,暖照著茶几上一只红色高跟鞋。
李相思睁著眼,无言地凝睇著睡在身边的男人,他俊美的容颜是如此毫无防备,教她好想偷偷地侵犯。
彷佛察觉到她邪恶的动机,他蓦地掀开眼廉,两束温煦的目光,烘热了她全身肌肤。
“嗨。”她打招呼。
他微笑,大手很自然地抚上她脸缘,亲匿地勾勒每一道曲线。
“天亮了耶。”她轻轻提醒他。
他还是不说话,掌心顺著她玉颈滑下,烫著她柔软的乳峰。
她脸颊发烧。“要起床吗?”
他摇头。
“可是要上班啊。”
他低笑一声,翻过身,由上而下俯望她。“你想去吗?”
她被他箝制住,心韵怦然,气息微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想吧?”他替她回答,啄一下她的唇。“我也是。”
“可是如果我们两个都不进办公室……”
“一天而已,『弘京科技』不会因此倒闭的。”他漫不在乎。
她噗哧一笑。“你这个总经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责任感了?”
“我现在才知道,谈恋爱确实会使人想放掉一切,只想赖在彼此身边。”他笑道,大手悠哉地在娇躯上四处纵火。
她难耐地抽气,纤足不自觉摩挲他的腿。“你的意思是,我们今天就这样一整天腻在一起?”
“不好吗?”擒住她的眼,明显浮著浓浓****。“相思。”
他轻唤著她的名,声嗓沙哑,却又饱满,蕴著股说不出的宠爱意味。
她听著,芳心甜蜜地融成一团。“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
“那我就常常叫。相思,相思,相思……”海潮般的呼唤,一声声,封进螺旋状的耳壳里,每一声,在千年以后,都将成为古老的传说。
她拉下他的唇,热情地吻住,将所有的爱与思念都倾吐在他嘴里。
爱火又燃烧,两具****的身躯再度纠结,在温柔的晨光里,忘我地缠绵──
赖了一早上,过中午时分,两人才不甘不愿地下床。殷樊亚用微波炉热了几道速食餐点,煮了咖啡,拉著李相思窝在客厅沙发上享用。
“你真的打算向董事长拒绝婚事吗?”李相思问,舀一匙□烤饭,喂进殷樊亚嘴里。
“嗯。”他点头,也反喂她一口咖哩牛肉。
“他会很生气吧?会不会威胁要解除你总经理的职务?”
他微笑,伸手抚平她颦拢的眉宇。“我是董事会任命的,他要开除我也得先经过董事会通过,而且我现在也是董事会的一员,又没犯什么错,暂时要保住总经理这职位应该不难。”
“只是暂时吗?”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会让他没空想对付我的事。”他看出她的忧虑,安慰她。
“怎么做?”
他没立刻回答,起身进房,翻出一片光碟,然后重新坐回沙发,将她揽在怀里。
“就是这个。”他秀了秀光碟。
“这是什么?”她不解。
“是殷家所有最丑陋不堪的秘密。”他低语,深邃的眸盯著光碟,良久,悠悠一叹。
“相思,你昨晚说,你以前只能往前看,不往后看,我跟你有点像,眼睛也永远只看著一个方向,不过我是往上──自从我妈去世后,我想的只是怎么爬到权力的高峰,怎么样得到更多的筹码。”
“你妈不在了?”她一愣。“可董事长夫人……”不是明明活著吗?
“她不是我亲生母亲。我跟恬雨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上吊自杀了。”
“她……自杀?”这意外的消息震惊了李相思,她怔忡地望著殷樊亚。
后者神情阴暗。“她是被我爸逼死的。”
他幽幽地说,将所有埋在心底最深处的心事都摊给她看。他告诉她,他的母亲因为出身贫贱,虽然凭著绝色容姿让他父亲娶进门,却被殷家上下瞧不起,备受煎熬,不但罹患忧郁症,还遭人诬赖红杏出墙,最后只能以自杀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时候我年纪很小,对这些事还很懵懂,后来读了我妈留下的日记,才知道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而最可恨的是,我爸身为她的丈夫,不但不保护她,甚至是迫害她最深的人。”
说到这儿,殷樊亚停下来,脸部线条紧绷著,眼色明灭不定。
李相思知道他情绪激动,轻轻握住他的手,他感觉到了,反扣住她温暖的柔荑,十指紧紧交缠。
“如果他不信任我妈,不想保护她,大可不必把她娶进殷家门。既然让她进门了,却又放任亲戚跟下人糟蹋她,我实在无法原谅!”他恨恨地深吸一口气。
“我爸一直希望我从政,继承他的政治势力,从我上中学开始,他便有计划地栽培我,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慢慢知道,表面风光的殷家,台面下有多少见不得人的暗盘交易、利益输送,只要有机会,我都会想办法把那些见不得光的证据留下来。”
她一震,懂了。“就是这片光碟吗?”
“对,这片光碟里都是我爸跟我伯父他们政商勾结的证据,关说、收贿、对自家银行超贷以及不正当的关系人交易……所有肮脏的秘密,都在这里头了。”他语气嘲讽,却仍掩不住一丝忧伤。
不管他有多怨恨自己的父亲,毕竟彼此有血缘关系,要鼓起勇气摧毁对方,并不容易。
她不忍地望他。“你坚持不从政,就是不希望跟长辈们同流合污吗?”
他闭了闭眸。“我很早就立誓,有一天一定要揭发这一切。”
“你觉得现在就是时候了吗?”
“我爸那人疑心病重,他知道我对我妈的死心里一直有疙瘩,并不是完全信任我,如果我拒绝谢爱云的婚事,又让他查出我们俩的事,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你不用担心我,我能保护自己。”她向他保证,并不希望因为自己影响他原本的计划。
他明白她的用心,微笑地亲了亲她鼻尖。“我知道你可以,但我不能冒一丝风险,不管是你的身体或你的心灵,我都不要你再受伤。”
“樊亚……”她感动得无法言语。
“我本来也想再多等几年,等我手上握有更多的筹码,更有能力保护『弘京科技』的时候,再来摊牌,但现在……”他微微揪眉。“与其让我爸先一步把我踢出『弘京』,不如由我这边先发动。”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李相思自责地咬唇。如果不是为了她,他不必提前跟自己的父亲全面决裂。
“别这么说。”他安慰地捏捏她手心。“其实现在摊牌也好,刚好柏琛决定退出政坛,我本来一直担心他受我爸影响,会跟著做一些不乾不净的事,我不想这把火烧到他身上,要是他也受牵连,恬雨一定会很伤心。”
“可是『弘京科技』怎么办?如果检调单位开始介入调查,『弘京集团』旗下的企业一定都会被卷入,就算『弘京科技』一直都乾乾净净,也不能幸免,我担心公司股票会狂跌,银行也会抽银根。”
“这个我也想过了,到时肯定免不了面临一波财务风暴。”殷樊亚沈吟。之前他曾想过,利用妻子娘家的势力帮助“弘京科技”度过财务危机,但现在他既然决定不娶豪门千金,这条保命路等于断了。
“我想,有一个人应该能帮你稳住『弘京科技』。”李相思忽然说。
他愣了愣。“谁?”
“他在一家国际性投资集团工作,很受高层信任,他手上可以动用的资金……有数十亿美金吧。”
这么厉害?到底是何方神圣?殷樊亚念头一转,立时猜到。“该不会就是你那个『恩人』吧?”
李相思默默点头。
殷樊亚眯起眼。提到她那个恩人,他就不免有气,虽说他相信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但一想到对方有能耐号令他最爱的女人,他还是很介意。
彷佛看透他的不愉,李相思主动解释。“我十六岁那年,我哥哥欠下大笔高利债,他还不起,便把我卖到风化场所抵债,我逃了出来,昏倒在暗巷里,是他救了我。”
“有这回事?”殷樊亚又是震惊,又是心疼,没想到偎在怀中的这个女人曾吃过的苦远超过自己想像,他不觉更圈紧她,恨当时对她伸出援手的人不是自己。
“看来,我真的该好好谢谢你那个恩人。”他哑声感叹。
李相思淡淡弯唇。“他其实人还不坏。”
“那他为什么派你来我身边呢?又为什么要逼柏琛跟恬雨离婚?是针对『弘京』还是针对殷家?”
“是殷家。”
“是殷家政坛上的敌人吗?”
“不是。”
“不是单纯的商业竞争,也不是政敌,那他是为了报复喽?”殷樊亚若有所思地揉著下颔,很快便切中要点。“他恨我们,为什么?”
“他其实并不恨所有的殷家人,我想他甚至很欣赏你,只是……”
“他到底是谁?”
“原来是你,卫襄。”
殷樊亚深思地打量眼前的男人。虽然早从李相思口中得知“恩人”的真实身分,但当真正见到面时,他仍是百感交集。
“好久不见了,樊亚。”卫襄淡淡颔首,邀请他进日式包厢坐下。
殷樊亚坐上榻榻米,女服务生为他斟了一杯清酒,才悄然退下,拉上纸门。
卫襄率先举起酒杯示意,他也跟著端起,两个男人乾了一杯,算是正式打过招呼。
“听相思说,你是为了整倒殷家而来?”殷樊亚开门见山。
卫襄也很爽快。“我是有这个打算。”他顿了顿,嘴角怪异一扬。“本来是想把相思埋在你身边当暗桩,没想到她反而倒戈向你那一边了。”
殷樊亚悠然一笑。
“你对她是认真的吧?”卫襄锐利地直视他,似是想看透他的真心。“如果打算利用相思反过来对付我,劝你少白费力气。”
“怎么?你也会为一颗棋子担心吗?”殷樊亚似笑非笑。
卫襄不悦地拧眉。“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殷樊亚淡淡牵唇,这两个字令他对面前的男人陡增几分好感。“你不用担心她,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从今以后,我会保护她。”
“说得好像她是你所有物似的。”卫襄嘲讽。
“她的确是『我的』。”殷樊亚挑战地回应。“所以麻烦你这位『恩人』,以后请不要随便打她的主意。”
卫襄冷嗤一声,彷佛很不屑这种宣示主权的声明。
殷樊亚也不在乎他是否很鄙夷,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酒,然后直接切入正题。“事情的原委相思应该都跟你说了,既然我们目标相同,你愿意跟我合作吗?”
卫襄不置可否。“我知道政坛上早就有人想对付殷家了,如果能拿到你手上那些资料,他们一定很高兴。问题是你这个殷家人,真的狠得下心大义灭亲吗?”
“你不相信吗?”
“我确实有些怀疑。”
“难道你要我先把光碟资料交出来给你吗?”
“你愿意吗?”
“当然不行。”殷樊亚冷冷一笑。“在没有确保『弘京科技』安全无虞前,我不会笨到交出资料,贵投资集团的资金一定得先进来。”
“这样事情就有点难办了,我也不能确定你最后会不会反咬我一口。”卫襄故作沈吟。“要谈合作可以,不过你们殷家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跟我谈。”
殷樊亚目光一闪。“你是说海蔷吗?”
卫襄沈默。
不否认也就是承认了。殷樊亚轻声一笑。“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海蔷!”
卫襄神情一凛。
“海蔷嘛,你要我安排你跟她见面也可以,只不过……”殷樊亚停顿,故意吊他胃口。
“只不过怎样?”
“有件事我想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海蔷她……失去了部分记忆。”
“什么”卫襄震惊,脸色一下刷白,藏在桌下的拳头狠狠掐紧。“你是说她忘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