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桃!”何李的面容沉寂了下来,略有些严肃地说道,“你跟着我们生活了几十年,难道你还要质疑你父亲的人品吗?你父亲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你父亲病得这么严重,有可能这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你还要怀疑他吗?”
“妈,可是我……”她的嘴唇干而泛白,被何李的话堵噎得哑口无言,心里却又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作怪。
白海桃回到别墅里,她有一种隐忧,妈妈一定在隐瞒什么。难道傅伊川所说的话是真的吗?她连晚饭也没有吃就上楼睡觉了。到了半夜,风从窗外倒灌进来,吹起那双层的墨绿色窗帘,她赤着脚走在地板上,地面上的寒气一直渗入到她的五脏六腑里。她穿着白绸的长睡衣,拖着长长的裙裾走出门口,走上那幽暗的深隧的走廊上,她走得很慢,很慢,可是突然间又停了下来,因为从那深不可测的走廊尽头竟然传出来幽幽的说话声。她顿生疑窦,别墅里除了她跟一些下人外,没有人会上这二楼来。她悄悄地走过去,发现走廊尽头的其中一道门虚掩着,从门缝里漏出些许的光来。她走过去,推开门,发现房间里很是明亮,布置得也很富丽堂皇。她不记的冉家的别墅有这样的装修。这种风格有点像欧式酒店。她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
是乐霁!她惊讶得差点喊了出来,用手捂住嘴看着他们两个。那个男人正是她的父亲白若轩。
乐霁的手上拿着一本书,而白若轩俯首望着她,两人似乎在商量什么。乐霁时不时地抬头抿着嘴笑。
白若轩的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然后搭在乐霁身后椅子上的那只手慢慢地移到乐霁的身上,可是乐霁不以为然,还是拿着书本在问他。
白海桃愕然地望着他们两人。从背影上看去,白若轩与一般三十几岁的年轻男人无异。可是白若轩毕竟可以做乐霁的父亲了。末了,乐霁将书本阖起来放在一边。白若轩也顺势地将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缩了回来,抚摸了几把她脑后的头发,将手插入裤兜里。
“白教授,谢谢你的指导。不过我房间的水龙头没有热水了,能不能借你的浴室用一下?”乐霁畏怯而带羞地说道。她那双看起来毫无杂质的清澈眼睛闪烁了一下。
白若轩点了点头,仍旧满脸笑容。白海桃转身走进浴室里。
白海桃愀然变色,她大叫了一声:“爸爸!”
可是白若轩没有看到她,他对着镜子整了整自己的领口,将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捋了一捋,嘴里还哼起了小曲。她从未见过白若轩露出这样轻佻的表情。
“爸,你不能这样做!”她在他的面前挥手,做各种各样的动作,可是白若轩还是发现不了她。
浴室里的水声嘎然而止。乐霁带着潮气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她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身上仍然穿着白T跟牛仔裤,再加上那一头海藻似的头发,清纯得就像一个女大学生。
白若轩侧过头,乜斜起眼睛瞅了她一眼说道:“刚才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觉得我说的那个方法好像不对,我再重新给你讲一下。”
乐霁笑着点了点头,重新坐在那桌子后面。白若轩将那本书摊开来,滔滔不绝地讲解了起来。然而这一次他的手直接搂在了她的肩膀上。
又过了一会儿,那只手不规矩地往下移去。乐霁终于感到不安了。她腾地站起身来,将那本书搂在怀里,满脸通红地说:“白教授,明天我再来请教你吧,今天太晚了。”
“还有一点点就讲完了。”白若轩将她按在了桌子上。
“爸爸!你不要这样!”白海桃紧张得叫了起来,手捏出了冷汗。
“教授,对不起,我真的要走了!”乐霁几乎变了脸色。然而白若轩却一把抱住了她,将那嘴唇压在她的脸颊上:“乐霁,你太美了,太迷人了……”
“不……不,爸爸!”她一个激灵从床上滚了下来。睁开眼,才发现窗外已经天色大亮了。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坐在地板上。那个梦实在是太可怕了。她空虚的双眼转动了一下。
这时曹妈推门进来,见到她坐在地上,便露出吃惊的神色:“少奶奶,你怎么睡在地上?”
“我……我不小心摔下来了。”她怏怏地站起身来,差点又被自己长长的裙袂绊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件睡衣也是冉佐思给她选的。她不由得一哆嗦,仿佛乐霁的鬼魂就藏在衣服里似的。
“少奶奶,您没事吧。”曹妈一脸关切地迎了过来。昨天少奶奶从娘家回来,脸色就变得怪怪的。刚才少爷打电话来的时候问她海桃的情况,她都一五一十地跟冉佐思说了。
她垂着眼摇了摇头,脸色苍白。
“少奶奶,少爷他说坐今天早上十点的飞机,到了傍晚的时候就可以回来了。”
她抬起眼皮,那眼珠子隐隐地闪过一丝矛盾交织的光彩。她咬了咬嘴唇。
冉佐思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了。迎接他的只有曹妈。他把脱下来的风衣以及公事包交给她,又往那空无一人的楼梯口张望了一下问道:“她人呢?”
“少奶奶,一天都没有下来,连吃饭都是在房间吃的。”曹妈仔细地瞧了瞧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不假思索地跑上楼去。
三天没有见到她了。即使在坐飞机的时候,脑海里冷不防地会蹿出她的身影来,这太不可思议了。他怎么会对一个仇人的女儿感兴趣呢。他走到卧室的门口,反而把脚步放慢了。这个时候她到底在干什么呢。他不在的时候,她会做点什么。他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发现她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坐在阳台里,两眼却直直地盯着不断加深的夜幕。
他润了润嗓子,用一贯对待她的冰冷语气说道:“趁我不在家,是不是偷偷地想联络沈然那小子?”
她啪地阖上笔记本,却毅然地将头转向夜幕。她坐在摇椅上,两只膝盖并拢轻轻地摇晃着。他一个箭步走过去,猛地抓住摇椅,怒目地瞪视着她。他去了欧洲几天,她没有发过一条信息或者打一通电话给他。她到底有没有为人妻子的觉悟呢。等他回家来的时候,又是冷冰冰的。
她的视线终于短暂地留在了他的脸上,但是那也只是短短地维持了一两秒的时间。尔后又空洞地挪开了。
他寒着脸,把心一横,抓住她白嫩的脸,一道白光同时钻进了他的瞳孔里:“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认为我不配跟你说话吗?”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痛苦的暗流,紧紧地抱着笔记本电脑。她不是不知道他今天要回来,同时也知道了他要娶她的事实。不过她还是想亲自问问他。虽然答案可能比较残酷,但是她的心头已经流了血了,再流多一点鲜血也算不了什么。
“你想说什么!”她唇角微瑟,从眼中流露出难以描述的酸涩。“我倒是有件事想问你!”
他松开了手,面带得意地掀起了嘴唇,眼睛里闪着光:“你想问什么!”
“我想说我已经找到乐霁的坟墓了,而且我已经替你去拜祭过她。”她双眼微启,微微地笑道,看着他的笑容一下子卡在了嘴角。
“你怎么找到她的?”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困惑不解的表情。
“怎么?我就不能见见你的前未婚妻吗?”看着他震惊的样子,她白净的脸孔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乐霁死得那么惨,我作为你的女人也应该去关心一下她。”
“以后不准再去!”他盛怒难抑,手握成拳头在微微地颤抖。
“为什么我不能去?你给我一个理由!”她的眼睛欲眨不眨着,嘴角上隐隐地透着一丝笑意。
乐霁是他心中最大的一个伤口。他心里的一腔怒火,如野火燎原般一发而不可止。他搂住了她的腰,使两人身体与身体之间没有一丝缝隙:“因为……”
“那么我告诉你!”尽管被他搂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可是她仍然说下去,“因为是我父亲!是我父亲害了你的未婚妻,你迁怒于我,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并不是因为你爱我,而是你想为乐霁报仇!”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从里面燃烧着一簇愤怒的火焰,咬牙切齿地吼道:“是谁告诉你的?”
“你不用管是谁告诉我的。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你跟我结婚完全是冲着向我父亲报仇来的,因为我是白若轩的女儿,你想看着我爸痛苦,自责。对不对?你在游轮上筹划了那一切,你使沈然背负上巨额的赌债,你想离间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冉先生,我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吧!”她充斥体内的勇气一下子使她爆发了出来。他不需要说什么,从他的眼神中她就可以知道一切。傅伊川说的没错,心脏仿佛瞬间就缩紧了一团。她的未来会怎么样,她连想都不敢想。
一阵漫长的沉默使人愈发地紧张了。然而他那深幽的眼睛里冒着愤怒的光芒,嘴角却咧开了:“看来你没有像我想像之中那样愚蠢!”
“你能不能放过我父亲?”刹那间所有的猜测被得到了证实,所有的谜底都被揭晓的那一刻,一股不可思议的凉意从她的脚边散开,弥漫,使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父亲已经够惨的了。你放过他吧!我求你!”
他一把揪起她的衣襟,看着她那布满惶恐的眸子,他目光阴冷,布满了阴霾:“你让我放过你父亲,那么谁来挽回乐霁的命呢。她死的时候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父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