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洗完澡,妈妈就讲故事给你听好吗?”她岔开话题说道。
女儿越来越大了,懂的事越来越多,不像小的时候那么好糊弄了。有的时候她面对着女儿提出来的疑问,真不知道如何去解答。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叔叔?”被白泡沫包围着的圆圆两只小胖手抚着,她的皮肤像极了海桃。圆圆出生的时候,被护士们赞不绝口。
她叹了一口气,想了一会儿说道:“圆圆,妈妈也不认识那位叔叔。所以以后我们跟那个叔叔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妈妈。”圆圆清澈无比的眼眸注视着她,“我有爸爸吗?”
她怔住了。圆圆从一生下来到现在,她的小脑袋里似乎从来没有闪现过爸爸这个概念。
“当然有。”她觉得不能再跟孩子说下去了,过去的回忆一直尘封在心底,她从来没有打算要把伤口再剥开来过。热水哗哗地冲掉女儿身上的泡沫。
“爸爸在哪里呢?”圆圆揪着这个问题不肯放。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替女儿擦干了身体,又用浴巾裹着她抱到了床上。
“爸爸还会回来吗?”
“会。”
“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圆圆!”她忍不住苦涩地叫了一声,看到女儿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不自觉地叹息了一声。“以后不要再问爸爸的事了,等你长大了之后,你爸爸就会回来看你的。”
圆圆已经穿上了睡衣,小嘴巴张开着,用手指了指床上的手帕:“晚上我要搂着它睡。”
她无奈地将那块手帕递给女儿。只要圆圆不再追问她关于冉佐思的事,她都可以答应女儿。
“爸爸长什么样?”圆圆对着手帕上的那只笑眯眯的太阳说道,“跟叔叔一样吗?”
她不再回答女儿的问题,起身回到了浴室。浴室里白雾氲氤。她没有抱怨过现在的生活,虽然清苦,虽然物质不够,可是她活得很自在,也很轻松。今天在机场遇到那位跟冉佐思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像是一直压在心底的一块板被撬了起来,关于冉佐思许多的片段都迫不及待地冒了出来。
五年了过去了,她将水龙头打开,哗哗的水声响起。冉佐思的样子还能清楚地回忆起来。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有了新的一位太太?有没有孩子了?一连串的问题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浮起。那段痛苦的婚姻,除了带给她满身的伤痕之外,还有一个女儿。
他又一次站在卧室的窗台前,对着远处的某一点发呆。曹妈在他的身后正收拾着房间。
五年了,那一天她把离婚协议书留下来,他没有想过那竟是他们的离别。这一别就是五年。五年了,发生了许多事,他的父亲去世了,母亲进了养老院,弟弟毕业回国了进了冉氏。可是他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那份离婚协议书一直放在抽屉里。他们分居了五年,他大可以跟法院申请离婚。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这五年里他没有再婚的念头,尽管他身边那些女人来来去去,他却从未想过要为她们停留。
这栋别墅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了,只有曹妈定时会来打扫一次。今天心血来潮就开车来了这里。他们曾经的卧室还保持着原样,她睡过的床,用过的梳妆台都丝毫未变。他站在当初她所站着的那个位置,想着她曾经绝望着地看着远处。
“少爷,这里有一张少奶奶的照片,要不要留下呢。”曹妈移开床垫的时候竟然发现她曾经掉落的那一寸照。
他沉默地接过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她俨然是学生时期的模样,长发披肩,薄薄的嘴唇边露出一抹青涩的笑容,与五年前的她样子没有什么变化。他看了好几遍,家里关于她的照片一张也没有。结婚时拍的那些照片也不知道她放到哪里去了,他也没有心思再去寻找。他将这一张照片收进了兜里,大步流星地走出这栋别墅。
他开车来到冉家,刚一进门,何妈就迎上前说二少爷已经回来了,正在楼上休息。
偌大的别墅只住了他们两兄弟。冉佑想比他小四岁,刚刚加入冉氏三年。他们两兄弟的感情一向都很好,听到自己的弟弟已经回来了,他迫不及待地奔上楼。冉佑想正蹲在地上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他走入弟弟的卧室,在冉佑想的肩膀上拍了一拍。冉佑想回过头,嘴角咧了一咧,叫了声大哥。
“怎么不叫佣人收拾?”他坐在床沿上问冉佑想。
“我在国外这几年都习惯自己动手了。”冉佑想答道。
别人都说他们两兄弟长得颇为相似。他看着冉佑想的眼睛,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次去英国谈合作计划还顺利吧。”
冉佑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塞到他的怀里说道:“大哥,这是送给你的。彼特对于我们的合作计划很感兴趣,过几天他就会飞过来跟我们签约了。”
冉佐思摇了摇那只盒子,略有点沉,便笑了一笑说道:“出个国办点事而已,干嘛要送礼物给我?”
冉佑想从行李箱里取出衣服来,一一挂在衣架上,回头对他说:“礼轻情义重!你可别嫌弃。”
冉佐思打开那只包装盒,赫然在目的是一只纯黑镶了金边的打火机,哑然地笑了一笑:“还是你了解我!”自海桃离开了之后,他抽烟抽得很凶。
“哥,你有找到大嫂了吗?”冉佑想冷不防地问他。
他望着打火机上镶嵌的那只老鹰,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五年了他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出现的地方,连海南也让人去找了好几次。可是白海桃就像人间蒸发了那样,她的手机早就已经停了。
冉佑想看着他的嘴角微微地翘着,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凄楚。大哥结婚的时候,他忙于学业没有回来。从头至尾连大嫂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可是看到大哥这几年一直不间断地寻找大嫂的下落,他知道大哥一定很爱大嫂。
“不谈我的事了,你跟储雨嘉怎么样了?”他心里虽然苦涩,却不想更多地讨论这个话题。
“我跟她就这样吧。”冉佑想也换上一副苦涩的表情说道。
“这次去给她带了什么礼物?”他关切地往冉佑想的行李箱里张望。
冉佑想想了一下,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块手帕。
“这是什么?”他扯了扯冉佑想手中的手帕,那块手帕上有一只笑眯眯的太阳。“你不要告诉我,你想送这种东西给她?”
“你不觉的这个很好玩吗?”冉佑想嘴唇松弛微显笑意,转身又取出一块。“我一共买了三条,一条送人了,另一条就送给你,这最后一条嘛,就留给雨嘉了。”
他哭笑不得地盯着自己手上的这块手帕,那只笑眯眯的太阳正对着他微笑。
拜祭完她的父母,白海桃已经预订了晚上的机票。她在这里一刻也不敢多留。在这个城市里有太多他所认识的人。直到五年前的那一刻,她下定决心要同他离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辈子再也不跟他相见的打算。
然而圆圆却指着KFC,奶声奶气地说要吃这个。
因为生日的时候破例请了圆圆吃了一顿KFC,谁知道她已经把这家餐厅的外观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订完机票,接下来还要付清住宾馆的钱,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但是圆圆大有一种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目的。她只能应允了女儿临走前的这个要求。
她们选了靠窗的位子坐下,她吩咐女儿一定要乖乖地坐着,不可以下来乱跑,这才走到收银台前去买了。
冉佑想带着储雨嘉远远地走过来,一身贵气装扮的储雨嘉却一脸不悦的样子。
“冉佑想,你去了欧洲十天,居然拿这么一条破布来忽悠我。”
冉佑想搔了搔后脑勺。储雨嘉是他第一个女朋友,两人是经朋友介绍认识的。储雨嘉是珠宝商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因此脾气十分之大。
“这可不是一条破布。”冉佑想艰涩地说道,报出了一个牌子。“你看这上面有笑眯眯的太阳,多可爱啊。”
“可爱?”储雨嘉瞪起双眼,鼓着红艳艳的小嘴说道,“你是三岁孩子吗?还是智商为三岁?这么一条破手绢上面印了个太阳,这有什么可不可爱的。”
“我去那里是去工作,并不是去旅游的。所以我也就在附近的商场里选了一样礼物想送给你……”冉佑想对待女人的经验少之又少,更何况是对付这种千金大小姐。他们交往半年以来,除了头两个月,储雨嘉还未露出小姐脾性,两人倒也相安无事。在之后的四个月,大吵小吵一直不间断。多少次冉佑想都想放弃这段感情了,可是储雨嘉的电话一打来,他不由得又心软了。
“冉佑想!”储雨嘉生气的时候喜欢指名道姓地喊他,声量又高语气又重,一点也不给他面子。“你进了商场为什么不买条链子啊,或者是耳环给我。你明知道我喜欢这些,可是你却偏偏送了条破布给我。你是什么意思嘛。”她气得将那块手帕扔到他身上,气呼呼地丢下他走掉了。
他沮丧地从地上拾起那条手帕,正犹豫着该不该去追她的时候,却听到敲得梆梆响的声音。抬起头一看,那天在机场见过的那个小女孩子正敲着玻璃幕笑眯眯地叫他呢。他走入KFC,看到那个小女孩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奇怪地问道:“小朋友,你妈妈呢?”
“妈妈买薯条给我吃呢。”圆圆把胖胖的手指头放到嘴里吮了一下说道。“叔叔在跟阿姨吵架吗?”
他噤了一噤。一定是刚才他跟储雨嘉吵架的情景被圆圆看到了。他不好意思睄了睄收银台那里,又对圆圆说道:“叔叔没有跟阿姨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