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快过去了,郎月华没见堂兄郎国祥和他老婆来拜年,这可是不寻常的。郎福州是他长辈,每年郎国祥都要来拜年,而且基本上是郎家村第一个来给郎福州拜年的,这不仅因为他是下辈,还因为,郎福州是大队长,大队干部那时是很吃香的,很多人巴结。但他今年为什么没来呢?郎月华一开始还没想明白,突然,一个不祥预感在脑海里产生了:肯定是他老婆不让他来,他老婆的妹妹被你父亲搞了,说不定他们要来家里大吵大闹一顿!
这个可怕的预感几天来一直笼罩在郎月华心头,每天,他都提心吊胆地在村外看看堂哥来了没有。但几天过去了,郎国祥一直没出现,但情况在大年初七就发生了变化。郎国祥带着他老婆罗细凤也就是罗春凤的姐姐气势汹汹地来到郎福州的家门口,大声辱骂,什么“老不要脸的”,“出门就被车子撞死”,“今年就不得好死”等等,郎福州躲在后房不做声。
郎月华的母亲听到有人在家门口骂人,便走到门口,询问是怎么回事。她是个家庭妇女,对侄子郎国祥的辱骂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去问你那死男人吧!看看他干了什么好事!”郎国祥的老婆罗细凤声嘶力竭地叫骂。此时,郎福州家门口已经聚集了郎家村的大部分人,眼看郎国祥要进屋,进了房,说不定就会殴打郎福州。郎月华站在旁边,正要挡住郎国祥,此时,祖父郎道生出现了,他推开众人,走到郎国祥面前,说:“国祥,一家人有什么难事处理不了,非要在这里大骂不可?都是一家人,你骂了他,不就是骂你自己?”郎道生严厉的一席话说得郎国祥不做声了。郎道生是郎家村健在的最年长的长辈,也是郎国祥的祖父。他说话很管用,郎国祥看到郎道生过来,站住了,没有再继续辱骂叔父,但还是很气愤的样子。罗细凤看到丈夫停了下来,也不吭声了。
正在这时,郎国祥父亲郎福堂也快步走过来,“丢人现眼的事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你怎么不用喇叭把事情传到对面陆家村去?”说完,他一把拉着郎国祥和他老婆罗细凤走开了。原来,郎国祥过年不来我们家,是要等到今天来吵架。郎月华站在一旁,尴尬地看着这一幕。他既为父亲的桃色事件感到丢脸,也对堂哥不留情面的辱骂感到气愤,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私下好好商量拿出解决办法不好吗,为何非要打大庭广众之下,吵吵嚷嚷呢?多丢人呀!
郎月华简单告诉了母亲事件的经过,郑福英这时才得知她男人搞了罗细凤的妹妹,惹出了今天的麻烦事,她回到屋里,跟郎福州大吵一顿,“你都这么大年纪的了,老不死的,真丢人,我要跟你离婚!”郑福英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诉说:“你这个老东西,去年那个狐狸精来家里,我就寻思不对劲,谁想到,你竟然跟她胡搞!”停了一会,郑福英擤了一下鼻涕,又说,“做了这样的丑事,看看你的子女怎么见人吧,你这个老不死的。”
郎福州一句话也不说,他知道,这种事,越说越黑,这时候,沉默是金,任凭老婆怎么骂他,他都保持沉默。他明天就要返回工地了,忍一天就过去了。
郎福州一天都躺在床上,除了早晨吃了点东西外,中午饭没吃。反正过年,肚子油水厚,一顿饭不吃也不饿。他不起床主要是怕再有人来找麻烦,如果万一来人,他可以说自己生病了,躲过去。
到了傍晚,郎福州起床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几个孩子都在外面玩耍,老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于是他点燃一支烟,慢慢吐烟圈。
天完全黑下来了,孩子们都回家,看到父亲在抽闷烟,很严厉的样子,刚才在外面叽叽喳喳的,此刻一个个都不做声。郎月华下午一个人去了学校看书,这时也回到家中。微弱的灯光下,一家人除了母亲外都在家,郎月华问二弟国华:“娘到哪儿去了?”
“我不晓得。”国华嘟嘟哝哝。郎月华又问其他几个弟妹,他们都说不知道。这时,只听父亲说:“你娘如果不回家,你们今晚就别吃饭,以后也别读书了,都回家种田。”看得出,父亲对母亲的出走很是在意。
天越来越黑了,母亲究竟去了哪里呢?郎月华很是着急,他到村里去问堂兄堂弟们,郎国强说,他下午看见母亲往任窝村方向走去了,当时还与她打招呼了。郎月华判断,母亲一定是到任窝村的远房亲戚家去了。任窝村,郎月华比较熟,王国红就住在在那里。但他今天没在家,大年初二就到陈美兰家拜年,一直没回来。
那远房亲戚,算起来真是比较远了,那家人的姥姥跟郎月华的姥姥是表姐妹关系,有时郎月华都不知道这是怎么样的一层关系。郎月华来到亲戚王运生家,果然看到母亲在那里,正准备吃晚饭。看到郎月华来了,王运生说:“月华,你来得正好,一起吃晚饭吧。”
“不吃了,谢谢你!我是来找我娘的。”
“这么晚了,吃了晚饭再回去也不迟。”王运生挽留他们母子。
“算了,我跟儿子一起回去吃吧。”郑福英谢了运生一家,说“打扰你们了!”便跟儿子走出门。王运生跟着送出门,看着他们母子俩的背影,大声说道,“你们真是太见外了。在我家吃完饭再回去不好吗!”
“谢谢啦,我们回家吃。”郑福英说。
一路上,郎月华不知道跟母亲说些什么,母子沉默地往家走去。过了一会儿,还是母亲打破了沉默,她问月华:“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我爸很着急,这不,他让我们几个分头出去找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猜的,也是国强告诉了我一点线索,他说他看到您往任窝村方向走去。我就想,您只能到亲戚家。”
“你娘我一辈子没读书,什么也不知道,真是活受罪啊。”郑福英有些伤感地说。
“哪里呀,娘,您养育了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也是不容易,你很不简单。”郎月华安慰母亲。
“你们几个现在都长大了,我也不操那么多心了。本来,我是想今晚不回家的,让你爸那个老东西着急,可我又怕你们几个受累,所以,想想,还是回去吧。你长大了别学你爸,到处粘花惹草,让人家瞧不起。”
“娘,我一定听您的话。”娘儿俩边走边说,在郎月华的记忆里,他从来没跟母亲说过这么多话,这次的谈话,让他觉得母亲一生真的十分不易,他对母亲的尊敬又增加了几分。说实话,他在王运生家见到母亲时,还担心母亲不会跟他回家,他想,母亲不会那么快就原谅父亲的,但事实是,母亲虽然在心里痛恨父亲出轨,但她又能对他怎么样呢?这个家郎福州是顶梁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