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着她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住着一个生命,他和她的孩子。多么神奇,他们的孩子。
这辈子,他唯一的后悔的事情:便是那一天,他离开了妈妈。
而在那一晚,他抱着鲜血淋漓的她,才骤觉生命于他们来说实在太脆弱。
尤其是他,心爱的女人的生命。
他儿子的生命。
也许会是个儿子吧?
他轻轻的叹,掌心仍旧覆盖在她的小腹上,这里,终会再住下一个生命,她和他的骨肉。
祝安好早上起来,叶墨已经回了公司。他没日没夜的陪伴着她,公司的事务应该已经堆成小山了吧。
终于没有他无时不在的打扰,她享受这一刻难得的安宁。放松心情,一个人散步,初春的阳光很薄,也很温暖,洒得翠绿藤蔓上一片绿染的金黄。
她不由自主的坐到秋千上,比起从前,她长高了许多,脚够在地上,显得长了很多。她悠闲的晃晃,摇摇荡荡。
面前荡出一张明明暗暗的让她心尖滴血,脑海翻波的脸。
“祝安好,很悠闲啊。”黎真琴双手交缠抱在胸口,冷笑。
“嗯……”她自顾自低头不去看她,怕一张眼,便抑制不住与她纠缠。
“懂得荡秋千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很遗憾,我死了很多次,但总是死不了。”
“哼……”
“其实,死我是不怎么怕,我只是觉得死之前,总得拉个把人陪陪葬。”
“你的意思是对我很有兴趣?”
“如果黄泉路上有你的话,我不介意带头跑快一点。”
“哈哈哈……”黎真琴双手执着秋千架,轻轻的动了动,祝安好紧张的就像要跌下来。
“祝安好,你一直在家里躺着装可怜,只可惜瞒不了我。你看,你这嘴皮子功夫,倒是比从前更精进。”
“耍嘴皮子,又不是耍大刀,精进有什么用?倒是口蜜腹剑这一套,我是再活多一辈子也及不上黎小姐你。”
“真可惜,白白的叶家的龙种就没有了。你是没这福分。”
“你有福分,怎么不见你怀上一次半次?”
见到黎真琴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祝安好微微一笑:“是叶墨没碰过你,还是你自己是个不下蛋的鸡?”
“祝安好……”黎真琴气得脸色发青,真想把手中的秋千向上用尽全力推,跌她个人仰马翻。
她却是不敢的,因为叶墨的车子已经驶入院子,停在秋千前不远的空地上了。黎真琴正想殷勤的走过去,却感觉面前的秋千架子突然飞向空中,一个人重重的跌了下来。
“安好……”叶墨紧张的惊叫。
叶墨把地上的祝安好扶了起来,抱在怀里,用嘴呵了呵她摔痛的胳膊,转了转她那张俏脸,没摔到,似乎松了口气。
祝安好可怜巴巴的样子,黎真琴在秋千旁气得双手颤抖:“叶墨,你相信她还是相信我?”
祝安好看她一脸含冤莫白的样子,心中快熨,本想说几句场面话,添油加醋一番,终究是忍了下来。
叶墨轻轻的拍着祝安好的俏脸,淡淡的笑:“祝安好,下次要摔的时候,要先选好位置,不要摔坏了好看的鼻子。”
“你……”祝安好脸腾的红了,除了诡计被识穿的尴尬,更有一丝被捉弄的郁闷。
黎真琴甜丝丝的过来,叶墨已经站起搂住了黎真琴的腰:“你先回去吧,没事就不要过来。”
“可是,人家担心你。”
“别担心。”凑到她的耳边吻了一下:“她只剩下半条人命,那天在夜总会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传出去总是对我们的形象有损,我先好好的安抚一下她。”
“嗯……我想你。”黎真琴踮起脚尖,眼睛斜睨着旁边呆若木鸡的祝安好,心满意足的在叶墨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才踢踏着高跟鞋离开。
车子出了大门,叶墨回头只见祝安好已经走了进屋。餐桌上早餐的酒糟鸡蛋还没有吃,他皱了皱眉:“祝安好……”
她没回头,径直踏着楼梯上楼。两个膝头都擦破了一层皮,薄薄的皮肤缺损,血丝渗出很少,但却痛得厉害。
艰难的走了几步,身子突然悬空,被他抱了起来,坐到餐桌前椅子上。她挣扎着,胸口闷得比膝盖的痛更难受。
何等忠贞信任的狗男女啊,不去领一个勋章回来装裱实在太浪费了。
他也不理她,自顾自的帮她用药水涂着膝盖,开裂的皮肤被刺激的药酒浸过,痛得她咧牙咧齿。
他白了她一眼:“以后,不要干这等低级的傻事。你不觉得难受,我都觉得丢脸。”
“我要丢也是丢我自己的脸,关你什么事?啊……”太痛了,忍不住尖叫,伴着委屈,泪水不争气的涌了出来:“你倒是很信任她的。估计有一天,她亲自拿着大刀砍我,把我开膛剖腹……你都会认为,不是她做的,是我自己没事找事,拿刀砍自己十刀八刀而已。”
“傻瓜,不会有那一天的。”
“笨蛋,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他见她的泪水一流便止不住,停下了涂药酒的动作,摸着她的头发,似是很无奈:“黎真琴要玩你,不会只是把你从秋千上放下来。即使是从秋千上推你,她也一定计算好能让你头破血流。我不是相信她,我是了解她。”他的眼睛突然掠过忧色:“像你刚才说的,把你开膛剖腹,她反而真的能干出来。”
“是啊,我就天生是来受她的欺负的,这是命,我活该有一天被她砍死。”
“我只是说说而已,干嘛哭成这个样子?”她突然很脆弱,从流产后一直没在他的面前流过的眼泪,就像忽然洪水缺堤一样,怎么止都止不住。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被黎真琴压在地上,一刀刀的砍下来,动脉切口的血像喷水机一样向外喷,我的眼睛还张着,心思清明,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血飞快的流尽。我想等死,却连等待死亡的时间都没有。我想再叫一声:墨墨,却连这一声都叫不出来……”
“祝安好……”他的眼眸灰蒙蒙的,暴怒的阻止她。
她却还在说,眼神迷离,带着一种看破生死的悲壮:“我常常想,那一天,你看着我血淋淋的躺着,摸着我冰冷僵硬的尸体,你可会有一丝丝的难过?你会不会哭?会不会有点儿后悔?”
“住嘴……”他一巴掌就扇了过去,颤抖着扇向那一张渐开渐合的樱桃小嘴。
她定住了,嘴巴抿得紧紧的,刚才还疯狂喷涌的泪水圈在眼眶里,却忍住不流下来。她实在太鄙视自己了,在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面前,她居然还奢望,奢望他廉价的怜悯。
她是傻了,才想到要去离间他和黎真琴的感情。
他和黎真琴是密不可分的一部分,相互理解、相互扶持。那容得她这个外人来离间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