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枪响的时候,周暮光正倚着后备车厢,他本来只要快走几步拉开车门就能立时安全了,可他第一反应却是向灌木丛那边跑,敏捷迅速躲在树后,朝山坡射了两枪。
周暮光沉稳镇静,匆匆瞥了一眼,看不到谢晓宇的人影,想必是伏着身子被挡住了,“谢小姐,你怎么样?”
谢晓宇躲在灌木丛里蜷着身子,她不敢有什么动作怕弄的树枝晃动,又会被当成靶子。听到了周暮光的声音才觉得心里有点安慰,“没……没事啊……我没事……”仓皇四顾,她看到周暮光的背影心中稍安,松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看到某物一个激灵,小心肝儿又卡到嗓子眼,她再定睛一看,才算是彻底心脏着陆。原来她左脚边正盘着一条青褐色的“蛇”,吓得差点又惊声尖叫,细看之下才发现不过是蛇蜕。蛇皮完整硬挺,鳞片光亮,盘得整齐,真像一条活物,一窠青蛇。
周暮光修长的手指扣住扳机,蓄势待发,他对着晓宇方向喊道:“不要乱动,我过去找你。你……别害怕,你身上穿的是防弹衣。”
防弹衣?!
谢晓宇搓搓衣袖,这居然是防弹衣?怪不得阿文一定要她穿,难道他早就知道会有危险,所以自己不陪着老板进山,反而哄骗她来,真阴险啊!那周暮光到底知不知道阿文早就知道会有人袭击?难道阿文是故意置他于险地?啊!……难道真相其实是这样,她看电视新闻和报纸报道,一到年底就会有老板拖欠工资,员工们不满老板压榨,常常会有过激行为,难道阿文也是被周暮光虐待,所以趁着老板进山打猎的机会要谋财害命?可是……这种杀人方法会不会太曲折一点……
砰砰!又是两枪。
这回子弹倒是没有落在她附近,更是心下大安,心想偷袭的人肯定是对付周暮光来的,发现她是个路人甲,打算放过她……或许?
“晓宇!”
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抬头循声看去,一辆黑色的的汽车朝她快速开过来,就要撞上她,天!她要被轮胎碾成肉饼了!
她闭上眼睛,耳边响起尖锐的呼啸声,完了!要死了!
“上车!”
沃尔沃堪堪刹住,它即将撞上谢晓宇的脑袋,而她安然无恙的蹲在刚刚打开的前车门边上。
“快上车!”周暮光又喊一声。
谢晓宇回过神,站起身慌乱地爬进车里。她从周暮光的腿上爬过去,坐在副驾驶。
砰砰!
马上有子弹射在车身上,声音清晰的叫人胆寒!
“别怕,”周暮光关好车门,对她说:“这是防弹车,很安全,别怕。”
她吃惊的抬头看着他,周暮光居然对着她露出一丝微笑,好像告诉她,有他在不要害怕。
雪坡上基哥不停咒骂,“他妈的,防弹车,防弹轮胎!”
“基哥……”小弟畏畏缩缩喊道。
“基你妈的头!坏老子大事!他妈的早知道你不行,老子就亲自出手了……现在不仅那个阿文没有干掉,还打草惊蛇,姓周的肯定有所警觉,你是怎么做事的!是不是要我请你吃猪脑啊!”
“是,是……啊不是,不是,对不起啊基哥,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啊基哥……”
雪地里的黑色汽车调转车头疯狂的往前开,灌木丛被齐刷刷压倒在地,被碾压,那些看似尖利的倒刺当然不能奈何强悍的轮胎,那可是子弹都不能穿破的。
车子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听不见枪声了,车速一点没有减慢的意思,谢晓宇两手紧紧抓着座位,控制不住摇摆的身子,头撞上了车门。
“系上你的安全带!”周暮光命令道。
谢晓宇马上服从命令,安全带扣上的时候发出哒的一声,在车厢里格外响亮。
周暮光飞快的瞥她一眼,脸色大变,“你受伤了?你真的被蛇咬了?!”他可是听见枪声响起前,她那尖利的一声惊叫。
周暮光的脸色显得很凝重,这让她感到不安,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原来她的手真的流血了。
“你被蛇咬了?”他严肃的问道。
“没有。”她看见一条很深的伤口从掌心漫延到手掌丘,还在流血,伤口已经沾染了不干净的雪还有黑乎乎的木屑一类的东西,“我没有被蛇咬,那不是蛇我看错了,是一条蛇蜕。我摔倒的时侯手掌刮到树枝了。”如果不是周暮光提醒,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掌流血了,可能是天气太冷她被冻僵了,没有感觉到疼痛。
周暮光紧绷的声音终于恢复正常,他不紧不慢的说:“你去后面坐着,车座下有急救箱,自己处理干净伤口。”
谢晓宇爬到后座刚拿出医药箱,前面周暮光忽然说:“给阿文打电话。”
她确定周暮光这是在命令她,这里没有别人。
她掏出手机翻看电话簿,阿文,阿文,A,“我没有阿文的手机号码!”
“按9。”
她连忙按快捷键,9,老式的难看堪比似诺基亚的手机发出轻轻的按键声。
屏幕提示:呼叫失败。
呼叫失败!
“发送失败!怎么回事?信号满格,为什么发不出去?”她感到痛苦的失望,突然开始恼怒阿文,“早就说用我自己的手机了,阿文非要我带这个,什么破东西一次都没用就坏了!”
周暮光颇为平静的接受现实,他说:“算了,你还是赶紧处理伤口吧,小心破伤风。”
“周先生,你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袭击我们吗。”她问道。
“嗯……可能是偷猎者吧。”周暮光不假思索。
“我觉得不像,”她说,“我长得很像棕熊吗?他们在发现对方是人以后还在开枪,他们不是偷猎者!”她肯定的说。
“或许他们没有发现射击的是人。”周暮光坚持自己的说法。
“怎么可能!”她简直要掀翻屋顶,不,掀翻车顶,“他们怎么会听不见我的叫声,就算我长得像黑熊,我的声音粗哑听着像熊瞎子咆哮,难道你的车也长得像巨型穿山甲吗!阿文为什么会提前预备防弹衣?他会算命吗?还是他早就预料会有危险!你的车居然也是防弹车,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开枪!”
她的声音很大,震得自己的耳朵都嗡嗡的。
周暮光皱着眉头,“你现在倒是有心情和我吵架了,看来伤口不严重。”
“周暮光你为什么要带我来天茫山?”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威严,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再像以前那样躲闪。
“你发怒的样子很像一个人,她也是这么歇斯底里……”
“不要岔开话题!周暮光,你为么来雪山?你不是来这里狩猎的,你有别的目的,你早预料到会有人袭击,却还是要带我来这该死的天茫山!”她纯粹是吓怕了,无意识的喊道:“你要是活的不耐烦,想自杀请别带上我!”
她有些佩服自己的胆量,她居然在大声质问周大爷。是的,她起先是见财起意,因为200万自愿跟着他进山,没有人拿刀子架在她脖子上,用枪指着她的脑袋,她是自己愿意的。她原来也害怕会出意外,但还是禁不住金钱的诱惑妥协了,可是当危险真正降临的时候,没有人能无动于衷,没有人能平静的接受早就预定好的死亡单程票,死也要死个明白吧……好后悔,进山前没有发短信告诉妈妈那张200万农行卡的密码。如果真死了,警察会找到她家吧,她的遗产自然要留给家里人,银行不会在密码不密码的事情上作怪吧……
引擎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火了,车子也不知道开出多远,外面是黑漆漆一片,一团一团树的暗影,阴森恐怖。
“对不起。”一个声音轻轻说道。
她惊讶的张大嘴巴,说不出话,傲慢的周大爷在给她道歉?
“对不起,晓宇。”他的情绪显然也有些波动,声音暗哑,在竭力控制自己,让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很抱歉,因为我的私人原因让你卷进来,受到伤害,对不起。”
“不……不是……没关系,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说抱歉,我收了钱的。”周暮光一连说了三个“对不起”,态度好的不像话,她惊讶的语无伦次。
“我来天茫山确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但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我们的处境很危险,我就得你说过,这一带有护林人员搭建的安全屋是吗?”
“啊?哦……是的,我去年夏天带团来过这里,那个房子很坚固。”她顺从的说道。
“带我去那里,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解释的。”
“那你慢点开车,安全屋不是建在路边,是离路边有一小段距离,天黑不容易发现。”
“那间房子是在路的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
“还有多远?”
“……按照现在这个速度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再开一小段应该有个岔路口,你要注意,右拐。”
一个小时前的那场不算惊心动魄的枪战,就像一场破冰行动,他们两个之间一向不平等的相处模式居然有了好的进展,谈话就像普通的进山探险的旅友一样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