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真是个水平优异的导演。普蓝色的天散发着清香地朦朦亮着,形态可掬的绿褐色树叶在窗外发出摩擦的响声。这糅合着一片静谧与和谐的凌晨6点多,刺耳的手机铃声优美地响起。木子以为是闹铃,睡眼惺忪地掀开被子在床尾用两个指头勾起手机正要按下——是父亲的号码。
木子接听,语气冷淡地单刀直入:“打我电话干什么?”
‘木子,你在哪啊?’熟悉的声音,陌生的声调。
‘哦。我回盛城了,这边有个新的工作机会,我就在这边租了个房子自己住。’这谎撒得怎么咋么心酸呢。
‘那平还住他老家吗?你们有孩子了吗。’父亲嗓音一如即往的大。
‘还住老家啊。我们分居啊。没孩子。租金不贵。环境也可好。’
‘哦。我打电话给是想问你妈在你那吗。她昨晚都没回来。’一年多未听见的父亲声音沙哑得像在漂。
‘什么?她去哪了?她为什么不回家?’木子都来不及察觉到自己的自作多情。
还是因为琐碎的事情。父亲和母亲大吵一架。不知针锋相对间哪里不悦耳碰到母亲的雷区,把母亲逼得鲜见的离家出走。
又是这些破事。木子冷笑一声。‘你在家吧?你给我出来。在以前我们家小区正对面那个超市门口。’
超市前的电线杆上,落着几只唧唧喳喳的鸟儿。想着妈妈可能只是气出门透透气而已吧。木子先是在宾馆楼下买了些水果打算给将近一年没见的父亲和弟弟。看了看表,7点半。她加快步伐。
空气很冷,天色已近全亮。刚往右转了个弯,弟弟缩头缩脑地把手插进口袋的模样有些萌态。木子直接忽略,看向父亲——他的脸较之前没变化多少,脸颊有些凹陷,眉头保持着熨不平的微皱。
‘父亲。’还是生分的叫法。可想来也快一年没见,木子刚经历离婚感情真无处寄托呢,想想小雨的话,对亲人好一点。她下意识声音温和不少。
‘木子,你妈妈这几天我都找不到她。’父亲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焦急。
‘什么?这几天?’事情比想象中还严重。一晚不回家就当是老人返璞归真的淘气罢了,好几天没回家就真的是个大问题了。
‘她不见了几天。’木子手里的购物袋都快被抓烂了。这个男人,就知道他没什么好事。
‘可能,可能有几天。我也记不太清楚。’父亲的眼神有些躲闪。
‘到底几天。’木子牙齿都激动得咬合在一起咯咯作响。对父亲的仇恨与厌恶如一把坚硬的风沙卷土重来。
‘可能,可能有一个星期吧。’父亲站直身体,深灰色外套的褶皱变平。‘我跟你说这可不是我的错。’父亲脸上浮现难得的不安。
‘什么不是你的错?你永远都没错!永远是我们的错囖?!’木子压抑着满溢的恨意,夹杂着一串脏话被屏蔽:‘老天有眼就该让你得到报应。积点德吧你这个畜生。’
父亲如己所愿地怒了。他的牙齿也咬在了一起,差不多也到了爆粗的边缘:‘你说的什么屁话,看到你我就想发火,我真想给你两个耳光’小元拉住父亲,青春期的少年有种正义的信念:‘姐姐,你别说了。’
‘别叫我姐姐。我不是你姐姐。’木子稳了稳心气。‘滚吧!带着你儿子滚吧!’木子瞬间大变脸,。她看着弟弟低着头怯懦的模样。心下略微生出不忍:‘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我母亲找回来,我和你彻底断绝父女关系。’木子把脸逼近抵抗不住岁月流逝逐渐开始分布皱纹的脸:‘你不是总喜欢拿断绝关系来威胁我吗?我之前也和你说了很多遍了。但今天是真的了。先生。’
距离和母亲上一次见面已有七个月左右。她总算出走了。只是她也不与女儿见一面。她终于出走了。她也有被逼的无可奈何的一天。母亲是比自己更加让人怒气不争的一个人。能促使她做出这破天荒举动的原因必定非同小可。可她出走了她要去哪里?木子了解自己的母亲。她怎么可能做一笔比自己与平的婚姻还亏的买卖?已经消失一个礼拜了。什么概念?附着于自个身上的逆来顺受就是向她学来的。从父亲那受到的苦宁可发泄在木子身上也不敢反驳的女人,就算是活的憋屈难受发疯也不肯脱离这个家的女人,这么老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自己离家出走一星期?
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她走到父亲跟前,举起细瘦的手臂用手里的东西硬生生劈向他的脸。购物袋里的水果砸在他从里到外开始泛白的发上,敲在这硬邦邦又老朽的头骨中,发出梆梆的响声。父亲吃痛,踉跄着倒退几步,。同时木子心中重叠交织着一股伴着麻木的疼痛,就好像被推在手术台上麻醉药还没生效就已开始手术的痛苦难熬。她生生压制住这股痛,把凄厉的笑容勉强堆在脸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了和他们断绝关系,我都快花光我所有力气。我付出了多少代价,还在和这个家藕断丝连。
小元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七零八落的现场。他每一次都无可奈何,此刻只想平息了姐姐和父亲之间的一股无名之火。他忧心忡忡地对姐姐大喊:‘你打爸爸干嘛?他也不是成心要让妈妈离开的。’
‘滚。这是我们家的事。’木子的反应几乎是一种蒙娜丽萨式的讥笑。
‘这怎么不是我家的事了?这就是我们家的事啊!’小元脾气也上来了。可还没等他有理有据地反驳下去,父亲的脸色已由夕阳的红变铁锈的青。这保守了十几年的秘密又差点要从木子的口中泻出了。他三步并两步追到不留情面拔腿就走的木子跟前竭尽全力地对着木子狠狠一脚踹过去。
“{消音消音消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