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正是农忙的时节,春种秋收,四时不变。大多数的佃户,种的都是黄老爷家的地,为了赶收成,佃户们扛着锄头,天还没亮,就都赶到地里干活。
胡老嘎叼着旱烟袋,抡起锄头,一下一下的刨着地上的泥土。“老嘎叔,这么早就下地了。“一个年轻的后生,扛着锄头,亲切的打着招呼。
“我来的不早,有人比我来的更早。”老嘎叔的眼神,瞟向了另一侧。
只见一名壮汉,抡起锄头,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人谁呀?怎么从来没见过,还种的是宁婶的地。”后生低声道。
“宁婶的儿子,查尔图,前几天刚刚回来。”胡老嘎道。
“呦,他就是查儿图,听说还娶了位格格。”后生惊讶的道。
“都是这么说,没见过。”胡老嘎摇头道。
“娶了格格,怎么还种地呀,八成是蒙人的吧。”后生以一种不可置信的口吻道。
“四儿,别老乱嚼舌根,误了时辰,种不好地,欠了收成,看你到了年底怎么办?”叫小四儿的后生,嘿嘿一笑,扛起锄头,下地干活了。
旭日将黑夜,撕开了一条缝隙,慢慢的将整个东方,渲染成一片红色,一声鸡啼之后,天边的红色,渐渐发白。一个身着花袄绿裤的姑娘,挎着个篮子,从小路上慢慢走来。
姑娘在梯田外,向胡老嘎招手:“爹,快上来吃饭了。”
四儿拄着锄头,笑道:“老嘎叔,山妹给你送饭来了。”
胡老嘎吸了两烟,大手一挥,叫道:“走,四儿,吃饭去。”
山妹放下篮子,拿出一张大饼,递给胡老嘎,却被四儿一把抢了过去,山妹做势欲打,怒骂道:“贪嘴的瘦皮猴,又来抢吃的。”
四儿嬉皮笑脸的道:“呵呵……山妹,反正你做了这么多,老嘎叔一个人也吃不完不是。”
山妹转怒为笑,说道:“黄老爷家的租子,到现在还没交齐呢,你又来讨便宜。”
胡老嘎拿着饼,看着一拢一拢的麦田,说道:“今年种完了这茬,但愿秋收的时候,能有个好收成,也好还了黄老家的租子。”
四儿忽然道:“老嘎叔,最近这些日子,你可躲着点黄管家。”
山妹皱眉道:“怎么?他又来催租不成。”
四儿道:“我听说,黄老爷相中了宁婶家的地,本打算借着欠钱这档子事,把宁婶家的地,给要到手里。可没成想,宁婶的儿子回来了,替宁婶还了银钱,黄老爷要不成地,把黄管家大骂一通,当心黄管家寻你晦气。”
胡老嘎抽了两口烟袋,拿出一张饼,向山妹道:“闺女,把饼给那小伙子送去,那是宁婶的儿子,干了半天活,也不知道歇歇。”
山妹答应一声,拎着竹蓝,赶到查尔图的近前,查尔图这时,刚把三亩地拢完,扔掉锄头,活动了一下筋骨。山妹向查儿图笑道:“你是宁婶的儿子吧。”
查尔图活动的身子,说道:“不错,我叫查尔图,你是……”
山妹道:“我叫山妹,胡老嘎是我爹,我们家就住在村东头。”
查尔图猛然道:“你就是山妹啊,我听我娘说过,我不在家这几年,多亏了你和老嘎叔照应,要不然,我娘这日子,可就难熬了。”
山妹拿出吃食,又倒了一碗水,说道:“查大哥,都不是外人。我爹看你忙呼半天,也没吃什么东西,让我给你送点吃的来。”
查尔图端起一碗水来,说道:“老嘎叔和妹子的心意,我领了。这样,我只喝碗水,然后就回家,这个时候,家里已经做好了饭,等着我呢。”查尔图将一碗水,一口喝了个干净。
山妹看了看周围,惊讶道:“查大哥,你也太能干了,这三亩地,居然这么快就拾掇完了。”
查尔图微微一笑,道:“妹子,告辞。”
查尔图走后,山妹回到胡老嘎身旁,说道:“这查大哥,壮得像头牛,那么大的一块地,这么快就拢完了,要是咱们,还不呆费上小半天啊。”
正在这时,忽然不远处的小山坡上,传来了“闷——”的一声。一个骑着老黄牛的小伙子,吹着一支横笛,在山坡上缓缓而行,在黄牛的后面,跟着一群小绵羊。
笛声婉转悠扬,在空中来回飘荡,小绵羊似乎是跟着笛声的指引,在山坡间逐草而行。笛声,老黄牛的叫声,还有绵羊咩咩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描绘早春农忙时节时,最为动听的旋律。
“是水根哥,喂,水根——”四儿挥舞着手臂叫嚷道。
山妹飞快的迎了上去,水根跳下黄牛,看着山妹,挠挠后脑勺。傻笑道:“呵呵……你来了。”
山妹娇笑道:“看你那傻样?”
水根忽然捧起山妹的小脸,亲了一口,美滋滋的道:“我就是傻。”
山妹羞的双颊绯红,捶打了水根几下,道:“干什么呀,我爹在呢。”
水根将山妹,紧紧的搂在怀里,笑道:“怕什么,你爹已经答应咱们的婚事,虽然还没过门,但你已经是我媳妇了,这是板上订钉的事。”
山妹被水根抱在怀中,也不在挣扎,只是喃喃的说道:“无懒”
水根拉起山妹的手,道:“走,找你爹去。”
小情侣兴高采烈,手拉手着,回到了胡老嘎的身边。水根嘿嘿的笑道:“老嘎叔,早。”说着,深深的鞠了躬。
胡老嘎笑道:“来吧来吧,一起吃饭。”
几个人正坐在田边,吃着早饭。忽见远处,黄管家带着一群恶奴家丁,走了过来。黄管家大手一挥,说道:“把山妹给我带走。”
几名恶奴家丁,不由分说,上来就要拿人,水根闪身挡在山妹的前面,一名家丁抬手就是一拳,正好打在水根的脸上,紧接着几名家丁,一涌而上,就把山妹子架到了一旁。
胡老嘎求道:“黄管家黄管家,有事好好说,您这是干什么?”
黄管家慢条斯理的道:“干什么?胡老嘎,你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欠黄老爷家的租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欠了这么久的租子,不还你还要问我干什么?”
胡老嘎央求道:“黄管家,租子我一定交上,请你再宽限几日,宽限几日。”
黄管家撇嘴道:“宽限?从大年初一,一直到正月十五,让我宽限,好,看在本乡本土的份上,我宽限,没问题。从正月十五到二月里,你还让我宽限,我向黄老爷禀报,黄老爷不计较,又宽限了。一直宽限到三月三,开春了,你还没交上。你让我们怎么宽限?黄老爷给你们地种,免得怕你们饿死,可你们到是把租子交起了哇。”
胡老嘎频频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胡管家,我一定把租子交起,您就放心吧。”
黄管家也点了点头道:“好,我信你。可我要把山妹带走,做为抵押。”
胡老嘎跪下道:“不能啊黄管家,山妹是我的命根子,你可不能把她带走啊。”
黄管家嘿嘿奸笑道:“胡老嘎,这由不得你。”
水根忽然从地上,抄起一条扁担,横在中间,两眼中就像喷出火一样,水根吼道:“山妹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儿,我看你们谁敢。”
黄管家满不在乎的笑道:“水根,你是我们老爷家的羊倌,胡老嘎是佃户,你要娶媳妇,这没得说。可你别忘了,我们黄老爷,是主子,你们是奴才。奴才要娶媳妇,主子可是要享有初夜权的。”
水根两眼冒火,抡起扁担就要打,黄管家一努嘴,五六个家奴打手,冲将上来,就把水根按倒在地,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山妹心中不忍,肯求道:“别打了,别打了。黄管家,我跟你们走,求求你,别打他了,别打了。”
黄管家摆了摆手,恶奴们这才止住,黄管家走了两步,嘿嘿的道:“看在山妹的份上,我就饶了你。放心,等我们黄老爷,给山妹破了瓜,腻了之后,自然就还给你了。”
胡老嘎和四儿,扶起水根,黄管家一阵哈哈大笑,随及大手一挥,喝道:“走,回府。”
水根望着山妹的背影,哭叫道:“山妹——山妹——”
山妹的声音,也从远处传来:“水根——水根——”
水根放声痛哭:“山妹,我的山妹——”
胡老嘎摇头叹惜,道:“唉!这全是命啊”
四儿思索了片刻,忽然道:“水根哥,老嘎叔,你们先别哭,呆想想办法呀。”
胡老嘎暗暗垂泪道:“能有啥办法?”
四儿道:“莫不如,咱们去求求宁婶。”
水根道:“宁婶一个老婆子,她能有啥办法?”
四儿道:“水根哥,你还不知道吧。宁婶的儿子回来了,刚才还在地里干活来着,听说他娶了个格格回家。我们去求宁婶,让格格出面,就算请不到格格,可是宁婶的儿子,曾经是大内侍卫,在皇上身边当差,一定比咱们有主意。”
一语点醒梦中人,胡老嘎恍然大悟,点头道:“对对对,我这就去找宁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