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海来到院中,灵巧也跟了出来。佟海向身后看了一眼,见灵巧神色有异,便要借故离开。灵巧娇喝一声:“站住。”佟海转过脸来,嘻笑道:“嘿嘿……巧”
灵巧紧盯着佟海,说道:“见我跑什么呀?”
佟海嘻笑道:“我哪跑了”
灵巧一把揪住佟海的耳朵,盛气凌人的道:“说,咋回事?”
佟海挣脱灵巧的手,揉着耳朵道:“啥咋回事?”
灵巧掐着腰道:“我问你,刚才你在屋里哭啥?”
佟海争辨道:“我哪哭了?”
灵巧用手一指,怒道:“还嘴硬,你说不说?”
佟海再也隐瞒不住,捡起院子当中的一个长板凳,狠狠的往地上一摔,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大声道:“好,我说!”
奉天城内,张贴了将查尔图发往宁安处斩的消息,城内的老百姓,全都聚拢在榜文的底下。城门口一家羊肉馆,一对年青的夫妇,正在里里外外的忙碌着,这对年青的夫妇,正是水根和山妹。
小小的羊肉馆,人数还真不少,一名靠近门口的食客喊道:“老板,结账。”
水根答应一声,拿着抹布,笑呵呵的走过来,道:“客官,吃好了。”
食客擦着嘴道:“嗯,还行,多少钱?”
水根竖起两个手指头,笑道:“二十个铜板。”
食客大摇大摆的走了,此时又进来几名食客,叫道:“老板,把桌子擦一下,来一大碗羊汤,再来整一盘羊骨头,四碗热汤面。”
水根吆喝一声,赶忙过来擦桌子。此时,这几位食客,开始闲聊。
“看到没,榜文上写的?”
“看见了,这年月,乱哄哄的,又要出大差了。”
“哎,听说,这北伐军就在城外的十五里外,怎么一直也没个动静啊。”
“就是,真是邪了门了。”
水根听到这时里,有些好奇的问道:“哎,几位客官,那榜文上写的什么呀?”
“嗨!砍脑袋呗?说是私通革命党,要把人拉到宁安府处斩去。”
水根点头道:“哦,那,有没有说,斩的是谁啊?”
“好像,好像叫什么,查尔图。还是个旗人?”
“呦,这不是造老祖宗的反吗?”
“管他造谁的反,管咱们什么事,来,小二,上菜上酒。”
水根摘掉围裙,丢在一旁,山妹问道:“水根,你这是要做什么?”
水根道:“山妹,我有急事,要回趟丰邑。”
山妹不解道:“回丰邑?回丰邑做什么?”
水根道:“我现在三言两语,没法跟你说清楚,总之事关重大,等我回来,再跟你细说。”水根整理好行装,便匆匆离去。
慧格格抱着孩子,坐在床头,灵巧眼含着泪水,伏在了慧格格腿上,深情道:“格格?”
慧格格淡淡的道:“你全知道了?”
灵巧点了点头,道:“格格,眼下,咱们怎么办?”
慧格格摇头道:“不知道,我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但不管怎么办,一定不要让婆婆知道。你们懂吗?”
灵巧点头道:“懂!”
慧格格怔怔的道:“佟海,巧儿,我心里乱的很,你们帮我想个主意。”
佟海想了想,试探的道:“要不,去找蓝先生,也许他能有办法。”
水根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丰邑,走到村口,正遇到背着包袱的佟海,佟海也瞧见了水根,佟海愣道:“水根,你咋回来了。”
水根拉着佟海,道:“走走走,跟我回去见嫂子,出大事了。”
佟海奇道:“咋了,你也知道了。”
水根拽着佟海,道:“哎呀,走吧。”
奉天城外,十五里处北伐军的军营,蓝天蔚一身的戎装,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两名副官,在面前侍立。蓝天蔚皱眉道:“我们在奉天城外,足足呆了半个月,打又不打,虚耗钱粮,真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正在此时,忽听帐外,一阵大乱,几名北伐军的战士,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了进来。蓝天蔚定晴一瞧,原来是由亚斌。蓝天蔚惊呼道:“亚斌。”
由亚斌张开血淋淋的大手,有气无力的道:“蓝,蓝先生。”
蓝天蔚激动道:“亚斌,怎么回事?张榕呢?”
由亚斌断断续续的道:“张,张先生,被,被张作霖给,害死了。我们的组织,遭到了破坏,一十三名同志,死的死,逃的逃。蓝先生,您,您一定要,为…为他们……报,报仇啊”
由亚斌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随后身子一沉,就此死去。
蓝天蔚失声大叫:“亚斌——”
北伐军的战士们,为失去这样一位同志,而纷纷痛哭。一名战士叫道:“总司令,打吧,打进奉天,宰了张作霖,为张榕同志报仇啊。”
蓝天蔚眼含着热泪,一拳重重的锤在了桌子上,恨恨的道:“传我的命令,全军开拔,攻打奉天。”
众将士纷纷拔出手枪,齐声高呼:报仇!报仇!报仇!
正在此时,忽见一名哨兵,跑进来道:“报告总司令,潘兴文潘特派员到。”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身着黑色制服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军营。蓝天蔚奇道:“潘先生?”
潘兴文看看周围的情形,见战士不是眼泪汪汪,就是义愤填膺,惊道:“蓝总司令,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蓝天蔚道:“潘先生,你来的正好,张作霖杀了张榕,我现在集合兵力,把奉天城,拿下来。”
潘兴文拉住蓝天蔚的手,道:“哎呀,蓝老弟!张榕被害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南京方面,正在为张榕同志,举行公祭,眼下八国公使,正在极力敦促南北议合,临时大总统中山先生,还有宋教仁先生,都知道你跟张榕关系要好,所以特意命我前来,叮嘱于你,千万要以大局为重。”
蓝天蔚狠狠的一跺脚,道:“大局为重,大局为重,难道说,张榕就这么白死了不成。”
潘兴文道:“蓝老弟,张榕怎么能白死呢。不过眼下,正是议和阶段,一旦议和成功,这革命呆少死多少人啊。蓝老弟,切莫意气用事。”
蓝天蔚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另一副官道:“那潘特派员,眼下我们该当如何?”
潘兴文道:“我看这样吧,咱们就在军营里面,给张榕同志,召开一次追悼会吧。”
军营当中,为张榕设摆香案,蓝天蔚,潘兴文等,手腕着黑纱,率领将官,一一在张榕的灵牌前行礼。潘兴文行礼已必,便站在了蓝天蔚的身旁,两名军政长官,向所有行礼的军官,一一回礼。
此时一名哨兵,走到潘兴文的近前,趴在耳边,嘀咕了几句,潘兴文闻眼大喜,走到中间,大声道:“同志们,同志们,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喜事,刚刚得到确切消息,南北议和已经成功,袁世凯已经答应,清帝退位,相信不久,清帝的退位诏书,就会享誉全国了!”
北伐军的将士们,无不欢呼雀跃,将军帽高高抛在空中,以表达喜悦之情。唯有蓝天蔚,却始终也高兴不起来,潘兴文,递过手帕,劝慰道:“蓝老弟,人死不能复生,如今议和成功,张榕同志,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蓝天蔚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默默的点了点头。
此时南北议和刚刚洽谈成功,但是对于普通的地方官吏,包括老百姓来说,却根本毫不知情。水根拉着佟海,在慧格格的房中,详细讲述了奉天的情况。
水根道:“嫂子,情况就是这样,告示上写的明白,明日,尔图大哥就会被送会宁安府,由宁安府的人,负责监斩。”
佟海眨眨眼睛道:“完了,这整到宁安府,找蓝先生也没用了。”
慧格格摇头道:“不,蓝先生还是要找。不过,既然回了宁安府,就只有找我阿玛出面了。”
灵巧赞同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现在也说不准,哪块云彩会雨。”
佟海道:“那让巧陪着格格回宁安府,我跟水根,去找蓝先生。”
慧格格沉思片刻道:“不,巧儿要留下来,照顾婆婆。佟海随我回宁安府,水根兄弟,能否麻烦你去跑一趟。”
水根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嫂子,我一定找到蓝先生。”
宁婶儿端着一碗热汤,刚一进屋,见这么多人,全都聚到屋子里,奇怪道:“你们咋都,全在这呢。还有水根,你咋回来了,不是宵禁了吗?”
没等水根说道,慧格格抢着道:“婆婆,是这样的。奉天刚刚解禁,尔图让水根给我捎个信,打算带着孩子,回一趟宁安府,去见我阿玛额娘去。”
水根也跟着道:“对对对,尔图大哥是这么说的。”
宁婶儿皱着眉头,埋怨道:“这个尔图,也真是的,他自己不回来,非找个人来传话。”
水根解释道:“宁婶儿,是这样的,尔图大哥,采购了不少东西,这往回折腾,太麻烦了,就让我来传个话,好接上嫂子,一起赶奔奉天。”
宁婶儿这才释怀,说道:“原来这么回事。”
查尔图戴着手铐脚镣,被关在一辆木笼囚车里,由一队解差押解着,行驶在繁华的街道上,沿路的百姓,不停的将臭鸡蛋,烂菜叶子,纷纷投向查尔图。查尔图没有一丝表情,任凭那些污秽之物,打砸在自己的身上。就这样,带着满身的屈辱,木笼囚车终于出了奉天城。
佟海备好了马车,慧格格向宁婶儿和灵巧,一一告别。慧格格叮嘱灵巧,道:“巧,我不在的日子,婆婆就交给你照顾了。”
灵巧点头道:“放心吧,格格。”
慧格格又向宁婶儿,施了一个礼,恭敬的道:“婆婆,媳妇不在的日子,您老多珍重。”
宁婶儿点头道:“去吧,见了你爹和你娘,替我问好。”
慧格格辞别了众人,上了马车,佟海和水根驾着马车,一溜烟的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