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巧扶着宁婶儿,每日站在村口,等待着查尔图的归来,一辆四乘马车,缓缓的行驶到了村口,查尔图携着慧格格,慧格格抱着孩子,双双跪倒在宁婶儿面前。查尔图叩首道:“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慧格格也道:“婆婆,儿媳欺瞒婆婆,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婆婆原谅。”
宁婶儿拉起慧格格,握住他的手,激动的道:“别说了,孩子,娘都明白。”
查尔图刚要起身,宁婶儿把脸一沉,喝道:“跪着,没让你起来。”
查尔图又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答应道:“是,娘”。
宁婶儿埋怨道:“捅了这么大的瘘子,要不是你媳妇儿,还有这些好兄弟,你还活得了吗?”
查尔图低头道:“是,娘教训的是。”
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尴尬的气氛,宁婶儿从慧格格手里,接过孩子,逗弄道:“哎呀,我的大孙子哭了,这些日子,有没有想奶奶呀。”
灵巧急忙过来打圆场,笑道:“老夫人,这是小少爷,看您在罚姑爷,心疼那。”
宁婶儿横了一眼查尔图,这才说道:“看在我孙子的份上,起来吧。”
查尔图这才起身,恭敬的道:“是。”
众人刚一进院,胡老嘎带着山妹,还有水根和四儿,全都赶来道喜。此时,四下里响起鞭炮,宁婶儿不解道:“怎么回事,这外面,怎么全都在放鞭炮,难不成过年了?”
胡老嘎道:“不错,老嫂子,今儿都是除夕了。”
宁婶儿一捂脑袋,恍然道:“哦,瞧我这记性,今都是除夕了,我给忘得死死的。这时间过的真快,这一转眼,就到宣统四年了。”
小四儿笑道:“宁婶儿,还宣统呢。大清已经没了,现在要算,应该是民国元年。”
宁婶儿一拍大腿道:“哎呀,这一下子没了皇上,我还有点不太适应。”
灵巧插口道:“老嘎叔,山妹,都往里请吧,姑爷,格格全都回来了,一会咱们包饺子,好好吃顿团圆饭。”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众人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了最后一个宣统年。
时光如水,日月如梭,慧格格跟着查尔图,在丰邑平平安安的度过了三年,儿子查国栋也已经长到了三岁。这一日,慧格格用拔浪鼓,逗弄着儿子,三岁的儿子,似乎格外的聪明,戴着虎头帽,把慧格格和宁婶儿,逗得格外开心。
灵巧拿着一封书信,忽然进来道:“格格,王府又来信了,您就看看吧。”
慧格格眉头一皱,接过书信,随手丢进了火炉里,灵巧不忍的道:“格格”
慧格格道:“灵巧,以后再有信来,你想也不用想,直接给我丢进炉里烧掉。”
宁婶儿接口道:“慧儿,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三年了,你们家里,几乎两三个月一封信,现在更是一个月一封,不管怎么样,那总是你的爹娘,你好呆也要看一眼才是。”
慧格格执拗道:“婆婆,您就别管了,回想当初,被阿玛狠心赶出来的时候,我到现在还有气呢。”宁婶儿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查尔图在地里干着活,胡老嘎在边上,抽着旱烟袋,查尔图笑道:“老嘎叔,水根都当连长了,你咋还出来种地呀”
胡老嘎抽了口大烟袋,说道:“俺就是个庄稼人,不种地干啥。再说了,有山妹跟着他,在奉天过日子,那就够了,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正在种地的小四儿,此时接口道:“老嘎叔,要不你水根哥说说,把俺也弄到奉天城去呗。”
胡老嘎白了一眼,说道:“行啊,那你明天就跟着水根当兵去。”
小四儿急忙摇头道:“我可不,这当兵要打仗的,这打仗就呆死人,我怕。”
胡老嘎哼了一声,道:“瞧你那出息。”
几个人正在闲聊之际,忽见一个中年男子,背着包袱,在田间的小路里询问,只听这人道:“你们有人知道,查尔图的家在哪吗?”
查尔图心中疑惑,便招呼道:“外乡人,你打听查尔图干什么?”
那人道:“兄弟,我打听查尔图的目的,是想找他的夫人,慧格格。”
查尔图奇道:“你找慧儿,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哪来的?”
那人注视着查尔图,忽然一眼将查尔图,认了出来。那人道:“尔图,你就是查尔图吧。”
查尔图点头道:“不错,我就是查尔图。”
那人指了指自己道:“尔图,你不认得我了吗?当时,你是教席,我是敏郡王府的花匠。”
查尔图这才觉得,有些眼熟,但始终想不起来 这人叫什么名字。正在犹豫之际,忽见佟海不知什么时候,挑着水桶站在了旁边,佟海叫道:“葛洪?你怎么来了?”
葛洪一见佟海,一把拥抱了起来,哭道:“兄弟,我可找到你们了。”
查尔图道:“葛洪是吧,别急, 慢慢说。”
慧格格抱着三岁的儿子,正在园中散步,忽见查尔图和佟海,领着一个男子,快步的走了进来。慧格格定睛一瞧,却是敏郡王府的家丁。佟海道:“格格,家里来人了。”
葛洪见到格格之后,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葛洪痛哭道:“格格,我可见到你了。”
慧格格双眉紧锁,喝止道:“起来,这没什么格格,我叫佟慧。”
葛洪又一次的拜服于地,肯求道:“格格,您就别置气了,王爷,王爷,就快不行了。”
慧格格惊道:“什么,你,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葛洪道:“千真万谢,格格,奴才要有半句虚言,我不得好死。”
慧格格将三岁的儿子,交给灵巧,正色道:“起来回话,说,到底怎么回事?”
葛洪答应一声,起来道:“格格,自从大清灭亡的那一刻,王爷和福晋,无时不刻,盼着您回来。可是,你一直也没回,甚至连封信也没有。王爷和福晋,日夜思念格格,为了您互相埋怨,经常争吵,就这样积怨成疾,在半年前,王爷忽然得了急症,就,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慧格格眼含着热泪,道:“那,那现在如何,我额娘又怎么样了?”
葛洪道:“王爷时常说糊话,但他的嘴里,总是念叨着慧儿,慧儿。福晋每日,以泪洗面,现在,两只眼睛,也哭瞎了。”
慧格格急道:“你们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
葛洪委屈道:“格格,如今的敏郡王府,早已今非昔比,下人们走的走,散的散。我若离开了王爷和福晋,他们身边,就没有人了,所以,我只能经常给您写信。还好,有一对老夫妻,说可以代替我几日,我这才可以腾出时音,来寻访格格。”
慧格格点头道:“好了好了,别说了,佟海,马上备车。”
此时宁婶儿,也听明白了来笼去脉,说道:“等一等,慧儿,让尔图带着你,还有孩子,一起回去。”
慧格格点头道:“多谢婆婆体谅,灵巧,你就留下来,照顾婆婆。”
灵巧心中十分纠结,积不情愿的点头道:“是,格格。”
宁婶儿却道:“不用,谁也不用留下,我做过人。知道主子对下人好,心里感激。听灵巧说过,老福晋对灵巧,十分疼爱,这个时候,怎么不让灵巧,回去看看呢。”
慧格格解释道:“婆婆,要这样的话,您身边就没人服侍了。”
宁婶儿坚持道:“我有手有脚的,用不着别人服侍,以前你们不在的时候,我自己活的也挺好。”
查尔图有些不忍,道:“娘,把你一个人留在这,行吗?”
宁婶儿道:“有什么不行的,现在,以你媳妇那边的事为准,马上收拾东西,起程。”
查尔图应声道:“知道了,娘。您保重!”
众人收拾好行囊,上了马车,带着行李还有孩子,起程上路。一路上,风尘仆仆,经过几日的路程,又一次的来到了宁安府。
此时的敏郡王府,早已变了模样,朱红漆的大门,没了往日的神彩,敏郡王府的牌匾,掉下了半截。大门上竟是厚厚的尘土,看样子似乎已经有很久,没有打扫卫生了。院中的尘土,落起很厚,每踏上一步,就掀起一片烟尘,房顶上长满了野草,许多房间,还布满了蜘蛛网。
慧格格走进熟悉的敏郡王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一切,难道是真的。往日森严壁垒,让老百姓望而生畏的敏郡王府,怎么会落得如此破败。
葛洪叹了口气,道:“格格,大清灭亡之后,王府的日子,越加难熬,那五纠集了一帮难民,冲入府中,说是咱们敏郡王府,是封建帝制的走狗,府上的一切,都是民脂民膏,于是,那五就带着难民,肆意抢夺。后来,下人们也都散了。偌大的王府,也就只有我这个花匠了。”
查尔图气道:“这个那五,那你们报警了吗?”
葛洪点头道:“报了, 宁安府的警察局长说,咱们郡王府,一惯在老百姓头上,做威做服,现在大清亡了,把郡王府得来的东西,再还给老百姓,也是理所应当的。因此,不予立案。”
佟海气道:“放屁,王爷一向仁爱,对周围的老百姓,那更是没得说。”
慧格格点头道:“难为你了,葛洪,那你为什么没走呢?”
葛洪道:“王爷和福晋,对我有恩,再说,我就一个人,也没地方去。另外,我实在舍不得,我养的那些花。”说话间,众人行至敏郡王府的花园,只见各种花草,争奇斗艳,使人心情顿时愉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