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汗额吉金安。”福临一身明黄朝服,带着几分急速的进了来。胸前的朝珠左右晃动着,额上晕着汗,掀起衣角行礼道。
布木布泰虽也识得汉学,但依旧是个正统的蒙古女人。即便福临奉承汉学,被称皇上。但对布木布泰还是依旧的拿着以前的称呼,使唤着。
布木布泰看着底下的儿子,停下了手里的佛珠转动“起来吧,瞧你汗大的,也不注意些。都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怕人瞧着笑话。”
福临对于布木布泰的慈爱,廓然一笑“福临下了朝就往额吉这儿来,就为了请安,看看额吉。这可是孝事,哪个敢笑话我?”
“你是皇帝,便是笑话,自也不会让你知道。”布木布泰放下了手下的佛珠,对一旁的苏麻道“快去,把厨房里的糕点拿来。”
“是。”苏麻看着主子欢喜,急忙应道。
福临本对布木布泰的话语不以为然,心中有些抵触。但又见这些日子难得安稳下来,布木布泰欢喜的样子,再看苏麻急切的背影,方是勾起唇角“这时辰且要用膳了,哪里用得着再多跑一趟。”
布木布泰斜了福临一眼,没好气的道“不愿吃,不吃就是了。之前不说,人都走的不见影了,还跟额吉做什么斯文。”
“呵呵。”福临得意一笑“还是额吉最了解我了。”
“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肉,我还不知道你?这会子年轻的很,胃口好,就不要亏了。在额吉这儿,倒不用做斯文。饿了,就吃。这身子,这是要紧。”布木布泰细细的说道,话语里满是关怀。
听到福临眉间全是暖色,等苏麻回来时。看见两位主子相处和谐的样子,便是放心的端着吃食放在炕桌上“这是厨房里新鲜做的糕点,这会子吃,最是好了。”
福临伸手吃了一口,忙忙点头。眉飞色舞的道“这糕点不错,吃着甚是清爽。”
“喜欢,就多吃些吧。”布木布泰望着福临的模样,满意的道。
连吃几块,福临拿起一旁的茶茗一口喝尽。神色间的满足,全然不管那可是他一向喜爱的茶茗,总要细口品尝的习惯。
母子这些年来,隔阂都有许多。即便形势危急,两者许多事事后都明白双方的心思。但无奈,两人依旧这样。即便今日两人好似不错的关系,但也静了下来,多了几分凝固的气氛。
“这个元妃进宫了,皇帝可要去看看?”布木布泰看着福临沉默,也没有随之如此,反是开口问道。
福临却是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元妃进宫,按规制,本该要过去看看。”
布木布泰抿唇,压着心里的不爽快,启唇道“皇帝啊,”
“好了,这糕点吃得我舒爽。嗯,我先去歇歇,等会子还有奏折要批。想来额吉也要歇息,福临先告退了。”福临这会子带着一些决断,丝毫不让布木布泰说话,便要告退。
苏麻急忙点头,深知主子心里窝着气儿,忙道“奴才恭送皇上。”
“唉。”布木布泰看着炕桌上,糕点盘子的狼藉,不由轻叹。
苏麻劝慰道“主子,皇上年轻气盛,想来日子长了,自然会明白主子您的苦心的。”
慈宁宫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今儿个的糕点师傅送到乾清宫去吧。”布木布泰闭上眼,捻转佛珠,好似不经意的道。
苏麻闻之应下。
福临迅速出了慈宁宫,身后的吴良辅规规矩矩的跟着,细声问道“皇上,您起驾,去哪儿啊?”
吴良辅弱弱的声音,福临听着停下了脚步“元妃在做什么?”
“翊坤宫地儿大,都是前朝嫔妃住过。元妃这会,估计还在收拾着呢。”吴良辅想到昨儿就来打探信儿的人,不由得心里撇了撇嘴。元妃好歹是满女,皇上心里有些印象,他自然是放心的下。总好过,让皇上和着那些泼辣的一块,被气得强。
“嗯。”福临也不做声,上了辇车。吴良辅见福临如此,便是唤道“摆驾翊坤宫。”
三声鞭笞,随之牵引着数人的心。
女人有很多种,宫中的女人,其实多是奉承的好。但多数,不过是求的才德内涵,真正才貌双全的,实在少数。特别是宫中因为要讨得皇上喜欢,蒙古的女人生的即便美丽,却是娇艳泼辣,是一股强风,由不得人忽视的玫瑰。而汉女,原来福临识得孔四贞,却可惜布木布泰早生了防备,没了机会。而恪妃,那确实典型的汉女,生来柔弱多情。
原本是因为满汉关系,才封妃的石氏。原是有些兴趣的,可惜,恪妃柔弱,更抵不上布木布泰的强势。加上宫中蒙古嫔妃的厉害,石氏行事小心。相处之间存现的隔阂,也让福临对此索然无味了。
而能让福临一下子封了一满一汉为妃,也是一种政治的平衡。还有的就是,当年那墙壁外,听闻的爽朗娇声,声色娇嫩。言辞间,却是性情活泼,受了汉学教养的小姑娘。这才让福临记在心里,着吴良辅探了风,才决定了今日的局面。
但是,因为宫中才貌双全的不多。且有了文明在外的佟氏,福临虽有期待,但毕竟至今都未见过的佟佳氏,竟是说不出的心理。可以先知道其模样的福临,却是留了个心,想要正式进宫后见面再瞧。
可等到了翊坤宫了,福临却又是忍不住猜想了。
这个佟佳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西林觉罗氏可是江南清净的书香门第嫡女,再加一个娇爱女儿的阿玛,可有被宠坏,脾性好似那些的蒙古女人一样?还是像那个,娇弱胆小的恪妃一样?
越想,便是坐不住的不到翊坤宫门口,便是宣了停。一路安静的下撵,不让人惊扰的走进玉琼苑。入目的,是收拾的大好的院子。周围的奴才还是走走停停的仓促,蹙眉间“当……”
带着胡乱的几声筝音,而后更是没了调般的弹奏着。福临随着靠近,有心里纳闷,这般胡乱难听的筝音,能拿出来献丑,也着实是了得了。
吴良辅只见自家主子走到窗前,探头探脑的偷看,帮忙挥退了一边的奴才。
“这可是糟了,”说话者侧着一张脸,青葱十指爱抚着古筝,带着几分惆怅“走时竟不注意,弄坏了。”
“娘娘不要伤心,夫人若是知道你为此伤怀,必定悔恨把筝给了您的。”廖嬷嬷在旁说道。
岂不知这声称呼,让窗外之人,眼前一亮。身子就那么的在那僵着不愿动,只是颈部不由得伸得更长了。
“奴才愚笨,竟坏了娘娘爱物,还请责罚。”说着,那奴才带着身后的两人一同扑通的一声,跪下了。
这份果断和迅速,还有那一声,倒把璧婳吓了一跳。
“这哪里就成你的错了,是我急了。竟忘了嘱咐一声,还是起来吧。膝盖肉少,但这磕的厉害,也还是要小心。”璧婳看着古筝,才摇了摇头,起身道“嬷嬷苦心,我自知道这个理,只是这毕竟是娘给的念想,这会子才进宫就这样,倒觉得实在不小心了。还是收起来吧,等寻个机会,或许能修葺好。”
廖嬷嬷听此,指使着些奴才,把这些闺房的乐器收起。
“对了,那几箱子,就不用动了。”璧婳看着角落的几个木箱子,说道。
奴才们自是连连答应。
璧婳欢喜的低身,把木箱子打开,看见了面上的几本,笑得美滋滋的。
“不晓得,元妃竟是好书之人啊。”突地一个男子在不远处说话,璧婳带着几分惊讶抬头看去。
二人正好看了对方个准,一时竟是怔愣着,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