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婳坐了一会,柳月等人也很安静,在旁候着。过了一会,璧婳才恍然间的问道“今晚上,皇上翻得谁的牌子?”
“皇上一直都在乾清宫,除了来看主子和佟妃,这两日也没有嫔妃受宠。”柳月看着璧婳,想了一会,才试探的轻声问道“可要奴才去请皇上来?主子方才才醒,皇上也忙于朝政,估计这会儿还不知道主子醒了呢。”
“不用了。若是实在忙,就不要大作主张。”皇上若知道了,今日应是来一下的。到时候,自己在寻个机会问问吧。璧婳这么想着,面上越发的从容淡静,柳月等看着,暗自瞄了一眼师嬷嬷。只见师嬷嬷依旧是老神自在的杵在那儿,没有一点儿的反应。愣了一下,柳月就好似是把师嬷嬷的脸刻在了自个脸上,肃然的就如四五十老妪一样的冷声道“是。”
对于柳月的小动作,师嬷嬷却是漠然置之。而璧婳扭头看着柳月这般生动活泼的行为,更是为之无奈,虽说之前是偶尔说了一下师嬷嬷肃然,看着就是吓唬人。可是,那规矩都是拿得出手的。最主要的是,是安静,且知理。从不用主子多心,是个好奴才。本就应该让柳仪看着的,结果反而是柳月记挂在心,如今是越发的显眼学着师嬷嬷的行为。如此看着,对于跳脱的柳仪,璧婳倒舍不得拘束了。反正大致上都没有问题,闲暇时一堆的奴才不说话,有一个活动的,也就没那么的冷清了。
说到曹操,曹操到。柳仪双脚好似生风一般,掀开帘子,看见璧婳这么坐在榻上。脸上笑着,把那月牙一样的弯眼都给眯得密不透风一般。反之的,露出了洁白整齐的一排亮齿,那样不拘束于宫规,更不怕笑得露齿难看的笑容,璧婳一下子想起了以前伴着自己一起的秀儿了。那丫头,也总是这样跳脱得很。但不同的是,秀儿自小性子如此,完全不被拘谨,好似孩子一样的性格。而柳仪,却是宫里头,生存的一种。虽然依旧是那样的让人为之一笑的轻快,可璧婳,还是这么一想着,就把两人给区分开来。
“主子饿了吧?奴才想您才起来,就叫厨房里煲了点清粥。虽然味道比较淡,但应该还对味。”璧婳的口味偏淡,又因为怀孕之故,所以口味也是越发的寡淡。偶尔吃的,就好似清汤寡水一样的一清二白,看上去都没有油气。所以,柳仪等人,也是煞费苦心的,想要帮璧婳补身子。不过如今身在还弱,柳仪也不敢去那那些好物来补,生怕受不住。如此,倒是端来了清粥一碗,还有些许提味的小菜点心。
就是那些福晋夫人瞧见了,估计都要拧眉,说到几句。可是璧婳看着盘子里的吃食,倒是满意的含唇一笑道“你倒是机灵,这么快,就做好了这些了。”
柳仪有些得意,又有些羞涩的扭了一下脖子。抿着唇,而后笑着道“主子爱吃就好。奴才就是跑个腿,说道了两句,这都是小厨房里的厨子做的。就奴才那样的手艺,那可实在不敢献丑,让主子尝试。”
“呵。”看着柳仪这么难得的扭捏,相对着柳月那假正经的脸,璧婳莫名的感觉到喜感。更是对于柳仪说的话来了兴致,挑眉拿起小碗,拿勺子勺了一下粥面上的一层道“哪有这样说自己不行的!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想试试呢。赶哪天有机会,可不得推迟!我倒是要试一下,看你的手艺如何?”
顿时,柳仪皱巴巴的,苦着一张脸。见璧婳含笑的勺着清粥,满意的吃了起来。神情间的满足,满满的都快要溢出来一样。瞥了一眼一边的师嬷嬷和柳月,两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没有脸色。而一边的香芙等人,则是赶忙的垂下脑袋,暗自把笑意憋着。如此,柳仪无奈的对着璧婳自语着不错的脸,很是不情愿的,呲着牙从缝隙里飘出来“是。”
回应着柳仪的,是璧婳难得活泼的眉飞色舞,又低头夹了小筷子的小菜,就着吃。虽然总共也就一点的吃食,可是看璧婳这么欢喜的吃着,柳仪那难看的面色也是缓和着下来,无意间的随着璧婳的勾嘴而带笑。柳月在旁杵着,却也是柔和了一张脸,自然的恢复了往日那样的模样。
这样难得温馨,都好似把之前的不愉快给遗忘了般。师嬷嬷在旁,端肃的脸色,隐隐的,光滑的眼角处,带上了一点的褶皱。
翊坤宫这种莫名的温馨,但在慈宁宫,却非如此了。福临看着端坐着,气势十足的布木布泰,布木布泰更是眼中带火一样,要灼烧人一样的热度,回视着福临。两人明明最是亲近,可就在一边看着的苏麻,也不由得思想。当年格格生产的时候,是不是错了胎?不然,怎么母子之间,她却只能看见形同水火一样不相容。看了面,就只有剑拔弩张,气焰烧起后的怒目相对,话里更多的,也是质问!这样的母子,上辈子当真就是仇人。
苏麻在一边告退思想着,愁人的两母子。而福临也好似就是对应了苏麻所想的,对着布木布泰,微微昂着下巴。眼角挑高的带着稚气和怒意,丝毫没有敬重的神情,只差出手指对的问道“朕今日来,只想问一下,大清最尊贵的皇太后,朕的汗额吉,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心里暗自默念着佛经,对于眼前这样的争锋相对,布木布泰已经是习惯自然了。可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至今对自己只有怒目相对,对敌自己的额吉的行为,心里还是不由得寒心孤寂。
布木布泰的不言不语,看福临看来就是执拗而麻木的脸色,更是心里头一痛。反之的,是越发的不能自己的激愤和神伤。但更多的,却是伤怀之后的沉寂。抿唇显出了固执的性子,凝眉间,铮然的拿着最是平静的声调道“反正,立后的事,朕不答允!”
“放肆!”布木布泰看着福临,也是带着火光一般,更是气势烧起,坚决而高傲的说道。两人不像是母子,更像是如今布木布泰处于高位坐着的姿态一样遥远,垂眸带着更多的不争气,尽量不失了礼数和体面的吼道“俗话说,**之中一日不能无后!这种大事,岂由得你胡来!”
福临扭过了头,不愿服输,重重的“哼”了一声。布木布泰却是好像寻到了一个机会一样,在中间轻轻一叹,带着柔和的计量,轻声细语的道“这么多年来,你性子就是这么倔强。可是,额吉知道你不愿于此,只你身为一国之君,事到如今,你废了孟古青也就罢了。可这,你也不能一直任性如斯,若不然,怎么向科尔沁,向大清交代呢?”
“不过是少了皇后罢了,哪里来的那么的道理?朕的家事,关旁人何干?”福临却是不愿意的回道。布木布泰见福临依旧固执,气急之下,也知道福临稍微的降了自己的火气,肯听自己的话了,便很是高兴的又要劝导“有皇后在,东西六宫才有了平衡,嫔妃也才能守好宫中规矩。东西六宫都好了,你才能放心的处理朝政,这不是正好吗?你不爱孟古青太娇气,那额吉就找了娜仁托娅,那是个好姑娘,温柔娴淑。做皇后,恰是最好,你说说,这样的好事,又有什么不情愿的?”
对于布木布泰来说,越发的迁就着福临,这样的低头行事,也就只有先帝能够如此了。偏偏这个孽障,也是一个德性,就爱寻她的不如意。在她看来,这样子低头,福临就应该回应她的好才对。毕竟,当年就算是先帝皇太极疼爱海兰珠,但也是极信任与她,也没有真的甩过脸色。太好的日子过来了,却不想遇到了这么一个孽障。
福临原来面色还算好起来的,只是后来听到了娜仁托娅,便又是怒气一股一股,不要命的往上冒着。瞬间,便是开着嗓门,毫无礼数,好似仇敌针对一样的吼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想着那该死的科尔沁。难道世上女子繁多,朕的皇后就不能自己择选?就不能是京城里面的八旗贵女,不能是那些满汉教养良好的女子吗?科尔沁的女子一个个的,都是夜里出世的母夜叉,没有一点的规矩。都是恶毒狡诈,阴损毒辣,连朕看了都胆战心惊的恶女人!试问世上,又有哪个额吉会一心向着外人,这样陷害自己的儿子的?总说着她们好,但其实都是和你一样,里面那都是不知礼数,野蛮粗鲁,总是要旁人迁就与你才好的强霸!”
好似是把所有的气,所有的怒,所有的哀伤和心里的质问,都给吼了出来。在那儿大口呼气,深深喘气的福临,却很是得意的看着布木布泰的面色僵直。猛地看去,好似府门处摆放的雕塑狮子一样,虽然威武气势,但却是让福临莫名的好笑,好像这么多年来,终于把恶气一下子尽然拔去的痛快。
想此,福临哈哈的大笑着。更是笑着岔了气,张扬着四肢,也不肯低头的敞开嗓门,继续用着沙哑难受的喉咙大笑。布木布泰就这么看着福临的这副丑态,心里面那微小的一道光亮的缝隙,却是逐渐的在缩小,甚至不见。在科尔沁,男子都是好爽性子,英勇无比的,说话言笑,都是中气十足。如今也是一样,身边有这么一把声音,靠近一点,耳朵都是嗡嗡的,好似要受不住。可是情况是不一样的,看着眼前。福临原本太过秀气单薄的样子和身架,却依旧是自己最不爱看的。没有谁,可以这样对待自己,这样毫无礼数,笑着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揪在一起。粗鄙的宛如街边一身跳蚤的乞丐一般,不能言语的恶俗。
布木布泰甚至感觉,当年自己生了四个女儿,其实第五个,那也还是女儿。说不定当初,就是被谁找了道,找了一个不上台面的汉人秧子,顶了自己的孩子。要不然,为何这个孩子,却总是和自己不相像呢?反而,和当年早就死去的海兰珠,连着性子,都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都是孩子有像舅舅,姑姑的,可为何有吴克善那样的舅舅,偏要像那个不似是一家人的女人呢?
两母子,都好像是魔怔了一样,纷纷都把心里的怨气释放了出来。以往,福临还会拿着年轻不懂事,坐着退步的姿态。然后布木布泰再做个样子,软上两分的态度,事后也就有了几日的安宁。虽然这种事儿,都是福临退步,然后布木布泰做着慈母模样,但是偏偏好像老天不如愿一样,总是有事让两母子拿出来争执吵闹,把所有的,最基本的表面的好,都给撕破了。闹得福临笑过之后,看着布木布泰越发冷漠的神情,还有端坐的姿态。心口更是凉苏苏的,好不空洞的感觉。
果然,只听得布木布泰没了之前的好脸色,冰渣子一样的声音,硬邦邦的飘荡在殿里头,道“那照皇帝的意思,难不成像我这样阴狠狡诈的女人,又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窝囊不争气的儿子?既然作为一国之君,就应该乖乖的,担负着应该有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