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抬起眼睛:“黑妹,康小姐没有刻意针对,不是只有你喜欢舞枪弄棍。”她对花酒和苏昙笑了笑,“苏姐,花酒兄,恭喜你们。”
程遥在餐桌下有意无意地踩了一下我的脚,似乎示意我有所表态。
可是我只能保持沉默。
关于爱情,许许多多的言语都是废话。婚姻却是检验谎言和真诚的一面镜子。幸与不幸无非是漫漫岁月中的说辞。能经历岁月磨砺,始终携手迎接朝霞、送走黄昏、在暗夜依偎相互给予温暖的伴侣,才能称得生死相依的恋人。
但是历来天底下的有情人,大都并不能保证给予爱慕的对方幸福,只能是一种充满冒险的尝试。所以,同一屋檐下的太多夫妻,并不能真正了解和理解彼此。同床异梦是古往今来许多口口声声海誓山盟的夫妻,在日常生活中最残酷的人生写照。
我相信花酒和苏昙会是一对好夫妻。大凡能品味幸福的伴侣,皆一起面对生命旅途中的风雨坎坷,珍惜彼此,然后共享苦与乐。
大家为花酒和苏昙的结合行动起来。几个女人挑了一间单人大房进行改装,将她们认为装饰新房的稀奇古怪的创意贡献出来,在这种时候,每一个女人都是设计天才,而我们几个男人被使唤得团团转。两天后花酒和苏昙正式举行了婚礼。这场婚礼的仪式是花酒亲自下厨做一顿大餐,苏昙穿着一套唐装,体面地坐在餐桌前品尝每一道菜。
刺客代表大家为这对新人做了一个三层雕花蛋糕,当我们聚在客厅里看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香姬一一点燃插在蛋糕上的蜡烛时,外面依旧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液晶屏幕里显示出来的景象没什么浪漫可言。但我们看着在烛光映照下相偎相亲的这一家三口,明白任何艰难困苦,都阻挡不了他们追求幸福的脚步。
又过了三天,暴雨平息了。
我们涌出舱外。
雨过天晴的天空如明镜般透亮,空气清鲜舒畅,水生植物繁多的水泽异常热闹,各种色彩艳丽的水鸟或在水中嬉戏,或在水泽上空翩然,组成一幅瑰丽的动感画卷。
透过微型高倍望远镜,羽山就象一座经大自然精雕细琢的作品,一道道瀑布从黑色的山体上飞泻而下,无比壮观。
经过研究,我们决定第二天分乘五架探测器进入羽山。
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第二天上午,当旭日东升,我们整装出发了。
刺客和我乘红蜻蜓探测器领航,花酒、苏昙、三妖精和小香姬乘单眼皮探测器紧随其后,康仪、韦白羽、黑蜘蛛和程遥乘蜂鸟探测器居第三位,胡莉和楚雅鱼驾驶一艘装备着激光武器的鬼影探测器护航,唐岭则独自驾驶装载着食物以及各种登山和潜水设备的丰秀探测器尾随。
沿途风光秀丽,景色怡人。
“这真是度蜜月的好地方。”刺客瞥了我一眼,“别显得太沉重,你又不是第一次到山里冒险。”
我注视着渐渐接近的羽山:“自担任检验师,我见识了《山海经》上记载的十几座山,深感过去仅从字里行间认识山水,跟实际接触相差实在太大。况且《山海经》十八卷,前五卷记载的很多东西,被后十三卷加以补充的东西混淆了。这就等于对每一座山,我们只能重新认识。否则,随时可能陷入绝境。并且每次都能侥幸地死里逃生。”
“凭我对《山海经》的认识,我认为古人在记载前面的五卷时,后面十三卷所记载的太多事,还没有发生。这部煌煌巨著跨越的年代非常久远。何况还有四卷失传了。如果二十二卷能连起来,很多断代才可能环环相扣。坦白地说,我解读过你的档案,知道你了解秘而不宣的四卷里的有些内容。真有参考价值的是这四卷里透露的信息。”刺客眯着眼看了看我,“你不清楚自身的价值吗?”
“我不觉得到自己有什么价值。”我淡淡地说,“我活着,无非就是尽可能地认识没见过的东西,用生命见证山水。”
“我还以为有独处的机会,能听到你说一些甜言蜜语。”刺客感慨地笑了笑,“看来我还不太了解你。可是有件事你得答应我,将来不论你和我或别的女人产生了真感情,都不要生育后代。因为我们的一生,过的会是颠沛流离的流亡日子。不能让孩子在腥风血雨中遭罪。”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膝盖,“除非在鬼母计划全面实施时,你能带着我们摆脱杀戮,找到一个世外桃源般的乐园。虽然这种希望相当渺茫,但我们目前还在路上,还有希望。”
我看了她一眼,轻点了一下头。
在我的内心里,人类的全盘历史,是一部充满血腥和苦难的迁徙史。一代又一代人在天灾人祸中不断流亡,即使在没有战争的岁月,剥削和压迫,也驱使一批又一批企盼摆脱压榨、摆脱贫困的人背井离乡,四处漂泊。寻找出路或寻找归宿;寻找归宿或寻找出路,大多数人的一生都在扭曲的文明制度下辗转反侧地度过。而少数人在不停地篡改文明,不停地疯狂追求权欲和财富,不停地将自己和芸芸众生推上毁灭之路。所以,任意标榜的文明,在华丽光鲜的外表下,象一条吞食蛇,吞噬着任何可以鲸吞的东西,驱蛇的和无辜被蛇伤害的,最终都是浮华的文明制度下的牺牲品,没有例外。
人类文明的丰碑由来涂满鲜血,无数次倾倒又无数次屹立起来的丰碑下面,是累累白骨。
如果人类文明是在喧嚣的贪欲中,不停地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那么这种恶性循环,只会让人类在狭隘中不断退化,直至彻底毁灭。
人类到底对过去了解多少?又对未来抱有多少希望?活在不同时代的人,到底是在用生命在见证文明的辉煌,还是在参与加速文明的沦亡?
刺客驾驶红蜻蜓探测器越过水泽,飞上了羽山上空。
我在空中俯瞰着黑山白水连绵交融的山体,心里想:倘若这里是大禹的诞生之地,他是否会为由他构建的文明体系因扭曲数千年来给人类文明带来的压抑和苦难所自责和叹息?所谓治水,究竟是天灾,还是乘灾害到处强取豪夺的人祸?
人祸由来大于天灾,是人类不加修饰的血腥历史。多少个朝代改弦易辙,起因都是天灾诱发了掠夺和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