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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石湖初遇

我用了很多年的时间踏遍了千山万水,走过了海角天涯,看尽了世事沧桑。心也在尘世间渐渐地沾染了凡人的喜怒哀乐,学会了琴棋书画,将自己幻化成了这尘世间最合格的容貌俱佳的女子。

为的就是能够饱尝作为人的快乐,为的就是不枉来这世间走一趟。我渴望亲情,友情,奢望爱情。

那一年我在风景秀丽的苏州,遇到了镜心。从此以后她便跟随着我一生一世,她用细腻的柔情照顾着我,让我充分的感受到了这世间最真挚的姐妹情,体会了什么是亲情。以至于在我心死之后仍旧带着她随我一起赶往天荒极界,享受所谓永恒的生命。

走在清冷的大街上,我看到窝在墙角里的那个小乞丐,她弱小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小脸冻得发红,我忍不住生出怜悯之心,走上前,“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个地方?”

破旧肮脏的衣服遮不住她的俏丽,她搓了搓手看着我:“姐姐,你终于来了!我叫镜心,镜子的镜,心灵的心。两年前有个道人说,我在这里会遇到一个与众不同的姐姐,她会带我离开,给我一个家,姐姐,你带我走吧。”

这世上的一切相遇或许都是注定的,对她的话我没有丝毫的怀疑。

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我不禁莞尔,“你没有说谎,但是你怎么知道道人口中的人是我呢?”

“因为,这天寒地冻的大街上,人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唯独姐姐竟穿着夏日的衣裙。我想他说的那个‘与众不同’必定就是姐姐。”女孩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知怎的,我遇见她的第一眼竟觉得格外熟悉,格外亲切,仿佛认识了很久很久。我毫不犹豫地拉过她的手:“走,姐姐带你去吃饭。”

就这样镜心成了我最好的跟班。

冬去春来,我们来到了石湖岸边,石湖的风景格外秀丽,人烟稀少,算是一个世外仙境般的所在。镜心说,姐姐不如咱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吧?

看着她欢喜的样子,我点了点头。我用我的法力在一处最美,最幽静的地方建了一座庄园。镜心给它取名“无忧居”。喻意不受人打扰无忧无虑。

每日里,镜心陪着我下棋,听我弹琴,看我作画。但是宁静恬淡的日子过久了总觉得乏味,生活不应该波澜不惊。

我开始寂寞,开始郁郁寡欢。

时光辗转,又是一年寒冬。

那一天日落黄昏,我坐在花架枯藤下品茶。镜心慌里慌张的跑进了院子,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姐姐,姐姐,不好了!那岸边有人要被沉湖!”

我坐起身,将手上的茶杯放好,极其淡然说道:“这关咱们什么事?沉就沉吧。”

“姐姐,我觉得那个人很可怜,咱们救救他好吗?”镜心面带愁容的祈求我。

“你带我去看看。”我看不得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站起来随她而去。

镜心喜上眉梢地拉着我出了门,沿着我们的庄园一路向东走去,出了庄园百十米开外,一群人将一个困在金丝渔网中的年轻人围在中间,为首的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审问他究竟是何方妖孽。

“姐姐,快啊——”镜心有点焦急,快步跑上前对着那群人大喊道:“你们快放了这个公子!”

围观的人群将目光转移到了镜心身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循声朝她走来:“小姑娘,你可别多事,这不是什么公子,而是妖怪。”

我慢慢走上前,将镜心拉到身后,放眼望过去,这一群人的样貌,前世今生看了个通透,却唯独看不穿被困住的翩翩少年,我不禁疑惑,这少年莫非真是他们口中的“妖孽”?不然我为什么看不透他?稍稍的收起心中的疑惑,我转头看向那个先前说话的老者:“老先生为何说他是妖怪?这分明就是一个翩翩少年嘛。”

“这位小姐有所不知,一个时辰之前,几个年轻人在这石湖打鱼,网子撒了下去,却将裹着金丝网的他捞了上来。我等先前以为是具尸体,却没成想他竟然睁开了眼睛,还开口求我们放了他。姑娘你说他是个人吗?”老人掷地有声地说道:“这石湖湖水四季寒冰,若是哪位不小心掉了下去,如果不及时营救必死无疑。然而老汉我在这岸边守了一个下午,也没见一个行人路过。你们说他是什么时候掉下去的?”

“很显然他不是人,是妖怪!丢他下去!”

“对,将他沉入湖底!”

“将他沉入湖底!”

众人听了老人的话纷纷高声呐喊。

镜心面带愁容地看着我,小声问:“姐姐,这可怎么办?”

我走到金丝网少年跟前,伸出手触摸了一下柔滑的丝网,这丝网上居然有封印的力量!我心下暗惊:难道有人故意囚禁了他?而他又是何方神圣?目光扫过他平静的脸,这张脸英俊的近乎妖异。

一个极细的声音钻进了我的耳朵——姑娘,请你救救在下。

他在向我求救,想必是要摆脱这封印的力量吧?但他又怎知我有这个能耐呢?想来他必然不是凡人。哼,管他何方神圣,即便是恶鬼就凭他俊朗的容颜也值得我出手一救。

我冲着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双手合十捏了一个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法诀,一股力量顿时冲破指尖流向了金光闪闪的丝网,转瞬间丝网上的金丝便寸寸断裂了。

“多谢了。”少年的声音再次传来。

众人见他身上的金丝网断裂了,纷纷震惊地看着我,同时又回过头看向他。

少年微微一笑一个转身跳进了石湖。

“哎呀,姐姐他怎么自己跳湖自尽啦!”镜心大惊小怪地嚷嚷道。

我拉过她的手,“或许他是怕连累我们。咱们回家。”

“可是……”镜心惆怅地看了一眼湖面上泛起的涟漪,“他长得真好看,怎么就投湖了呢。”

少年落水之后,那一群村民也各自散开了。

寒冬的夜,四处蔓延着冰冷。庄园里雾气氤氲,静谧如织。

身边的镜心已进入了酣甜的梦里,而我却没有半分睡意。辗转反侧不如披衣下床。沿着庄园里曲曲折折的路径,一直走上了望月阁的露台。

望月阁建在一座风光旖旎的小山上,登在望月阁露台,便有一种“手可摘星辰”的豪迈。每逢月圆的时候,站在露台上赏月,就会有一种欲乘风归去的心情。而此刻我靠着露台的木栏杆上,心中充满了毫无缘由的无以名状悲伤。

望着远处隐在云端的山脉,我仿佛又看到了苏妲己的盛世年华。我知道,她在倾尽容颜与法力的时候,也将她的很多心绪放在了我的体内,以至于让它们无论历经多少代岁月依旧那么清晰,清晰地让我心痛。

身后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并未回头,知道那不是镜心,镜心没有起夜的习惯。但听着那一阵阵小心翼翼的步伐声,我隐约猜到了是谁。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横三郎,深夜造访惊扰了姑娘,万望海涵。”他的声音清醇如同一杯甘甜的酒,让人不看面容就已醉。

“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挂在心上。”我依旧看着远处的青山没有回头。寒风拂面而过吹动我的裙摆猎猎作响。

他见我态度冷淡,便也靠在了栏杆上,顺着我的目光看向远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姑娘的救命之恩,三郎岂肯忘却。他日必结草衔环以报之。”

“随你的便吧。”我有些累了,转身沿着下山的方向走去,将他一人扔在了露台。

走了很远回头望去,横三郎依旧站在露台上望着我的身影,见我回头,他露出一个阳光般的笑容,那笑容温暖如春,包含着痴缠的深情。

看着那个笑容,我的心竟欢喜起来,这难道又是妲己的余力在作怪?我一介上古通灵宝镜决计不会对一个刚刚认识的不明来路的陌生人动心动情!绝不会!我暗暗握紧了拳头,快步拂袖而去。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为漫长的冬夜平添了一份凄凉。而我却感受不到寒冷,但是心却是孤独的。

第二天,夜幕刚刚降临,我坐在露台石桌边上弹琴,悠扬的琴声婉转而出,随着风四散飘去。细微的风拂动着我的长发,晃动的孤影在白色月光下显得那么孤独,形单影只。

我抬起头,看着高大的梧桐树的枝桠在眼前晃动,耳边传过来一阵阵清脆的笛音,与我指尖流泻的琴声不谋而合,形成一种动人的旋律,久久的在月色浩渺的夜里绕梁不散。

我闭上双目,感觉到笛声越来越近,同时也觉察出一个细碎的脚步声朝着露台走来,心忽然间畅快起来,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他,那个叫做横三郎的少年还是来了!

“姑娘的琴声宛如天籁,让这寂静的夜空中不再寂寞,凄凉。”他的声音清脆的如同他的笛声。

“公子谬赞了。”我淡淡地回道,手指停了下来。

“还不知道姑娘芳名,不知是哪家小姐?”

我冷哼一声:“你来往我这府上两次,竟还问我是谁家小姐?真是可笑!”

他这才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大礼笑道:“在下冒犯了,惹怒了小姐,实在该死。但不知可否告知芳名?”

见他还算是有些诚意,我收起那一份清冷说:“小女子镜如是。”

他的清秀容貌落在我的眼中,如同一幅好看的山水水墨图,又恰似一处旖旎诱人的风景。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屏住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所有对我的诱惑,我认真仔细的查看着他,但除了一副好看的容颜之外,我竟然看不到他的任何其他信息——来历与背景,前世与今生。

这个人必定不同于世人,但不知是妖还是修仙人。

我自负能够看透看穿世间的万物,凡人的前世今生,却唯独看不穿眼前的人,不了解他究竟是我的缘还是劫。是狐妖的余力使出的障眼法还是被自己的心神蒙蔽了双眼?我不得而知。

“好名字,心若明镜,如是美貌。”横三郎微微一笑,双眸中闪出喜悦的光芒,“既然小姐爱琴,不防再为我这位不速之客弹上一曲。也不辜负这凄迷的夜色,这如水的月光。”他说着便自顾自的坐在了我的身边。

而我竟不由自主的听从了他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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