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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后藤新平文书厦台关系资料(4)

北清动乱,各国争相派出军舰之时,本官恰逢在京(此处指的是东京)。

此次暴匪动乱大有波及南清之势,而南清形势又直接关系到本岛安定,故本官立刻离京赶回任地。到达台湾已是7月8日。

当时本官的想法是:首先利用北清动乱的形势,施以帝国恩威,至少保持福建省的平稳安定,尔后显示势力范围,为日后解决国际问题打好基础。

适才有说道,先行派遣后藤民政长官前往厦门福州两地,同许总督以下官吏以及当地诸绅士交际,疏通彼此情况;其次派遣台湾银行行长添田前往福厦两地,在经济上详说与台湾之不可分割的紧密联系。适逢两岸人心融合之时,实现前述希望的几率可谓大大增加。

在此,后藤伯爵给在对岸巡游时结识的张布政司发送了一封忠告书信,以图奠定“施以我帝国恩威,以保福建安稳”之基础。

张布政司大人足下:

拜别以来,正值贵邦与吾帝国日渐建立深交之时,不幸蓦然发生北清事件。若因此暴乱而妨碍两国深交,岂非千秋憾事?此时,想必许总督与足下亦深感遗憾。但观望目前形势,日清两国虽尚未开战,但此乃同当初出兵北清一般,为了保护公使馆和侨居的日本人民免于伤害而遵循列国的协议而已。因而,南清地方,特别是许总督及足下治下的福建省至今平稳安定,全无妨害通商贸易之情形出现,真乃可喜可贺。然而,最近有一流言居然声称“台湾总督府将派遣数千兵力前往福州厦门两地”。呜呼,此乃何种无稽之谈。这种荒诞无稽的齐东野语根本不值一虑。我台湾总督府,只要南清现状不变,那么将永远不会出兵南清。另外,正如当初鄙人前往福州游历之时与足下促膝密谈、开诚布公所言,我帝国向来祈望贵国安定无事,国运昌盛,且台湾与贵省各地方的通商贸易成功圆满。除此之外,绝无他意。相信如北清暴乱一事,不日便可奏镇压暴徒之功,回归平稳,但此种危急之际,实在不忍坐视贵国一国志士,众庶臣民深陷涂炭之苦。故不得已向足下一吐真言。原本在此时公开或秘密跟贵方疏通意思乃无必要。但如若许总督与足下对于鄙人私下有所委托,鄙人虽愚钝不敏,但绝对愿意献上绵薄之力。此虽为鄙人一家愚见,但所持此种想法之人绝非只有鄙人一人。

最近我台湾总督儿玉男爵从东京归府,与鄙人谈及北清事变一事,依鄙人愚见以及揣度男爵心事乃知世间流传的所谓“支那分割论”乃是一派胡言,男爵绝无实行此谬论之意向,且男爵一直致力于保全清国领土,绝无二心。依现在风云变幻的局势,鄙人虽无法断言届时日本将依列国所言不得已做出何种举动,但据鄙人听闻东京消息,推测总督男爵所想乃可明言:我帝国将会尽力保全贵国,且视时宜,减轻列国所提的要求,为东洋回复平静安宁,不吝尽一份绵薄之力。至于北清事变的善后计策,如贵国有意通过儿玉总督秘密委托帝国政府,或是贵邦绅士有如此冀望且欲让鄙人在其中周旋,鄙人定不辞辛劳。但上述之言乃应秘密慎重商讨之事,万不可让他国之人知晓其中机妙。而鄙人之所以敢同足下透露此事,全因前往贵地游历之时,与大人您相逢,如遇旧知,敞开胸襟促膝相谈,其语沫至今未干,且拜别尚不足数月。此北清动乱之际,不禁暗生嗟叹。借此书信,聊吐腹心,且为图日后两国国交愈加紧密、幸福,表明愿尽微薄之力之意思。为保全贵国,更为了顾全东洋大局,我等东洋志士决意尽天职以助大清。词不达意或未尽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在北清事变的善后对策方面,儿玉总督和后藤民政长官的意图其实在于使清国对我国产生依赖,然后通过帝国的介入,一方面减轻列国对大清提出的要求,保全清国,另一方面增加我国在清国大陆经营上的发言权。而毋庸置疑,经营对岸的问题就是其中一项重要事情。

而后藤伯爵在给张布政司发出了上述信件后,又给一位十分有势力的在野政治家——陈宝琛写了另外一封信,意图通过陈宝琛来说服打动总督张之洞。书信内容如下:

拜别以来,笔砚无恙否?近来观清国局势,特别是北清暴乱蜂起,不胜感慨。大人为国忠良,见此情状,想必也是感叹景况日非。每每念及大人的这般心事,便全然不知泪已沾湿衣襟。

摘此书信大意另书文一封附于后,且看是由足下传达余之意于张之洞大人或是与布政司张大人商议之后再传达与张大人,悉听尊便,但望余之意能顺利传至张大人之手,以图恢复东洋和平,收到充分效果。

现如今,北清因暴乱一事虽说炮火不断,但这并不意味着以此清国已同列国或是日本宣战。因为各国出兵的名义无非是为了保护在清公使馆和本国侨民免于侵害,不得已派出军队。特别是我日本帝国,同贵国签订马关条约之后便一直致力于维护东洋和平,且一直认为清国的安定平稳对于东洋和平意义重大,因此目下帝国绝无半点窥伺他国疆土之野心,关于此点,对照既往事实便可知。况且,据我所知,贵国近来愈发感觉有必要和同种同文之国(即日本)合作,并热衷派遣张总督与刘总督等年轻有为之志士前来我帝国勤学研习,并将学成成果用于贵国文明开化。然而,没有料到,此次义和团之乱突然爆发,使清国很有可能稍稍不慎就会破坏同各国之间的和平关系,不仅如此甚至可能危及清国社稷,再甚者还可能影响到日清两国的亲密关系。不过,我帝国在与各国协议之时,通常均会采取谨慎态度,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保全清国。即使万不得已不得不出兵,也会如往常日清战争时一般,绝不采取迅速行动而是静待清国的豪杰志士早日镇压这帮暴虐之徒时日的到来。关于这点,大人明察便知。

只不过,局势不断变迁,愈有危殆之势,观今朝形势料想将来可知,到时列国在商量善后对策之时决计会横添阻难,即使有幸能一时平息事态也不能保证帝国一定会牺牲与列国的关系来继续与清国维持有力且牢固的协作关系。为了两国安危,更为了顾全东洋和平大局,鄙人一直在为此事烦忧。想必在贵国同我持有一般想法的仁人志士亦不在少数。因此在此存亡之秋,日清两国应该做的是消除两国之间的猜疑之念。而为了消除两国之间的猜疑之念,首先必须让张总督等贵国的前辈仁人志士和我帝国的有识之士互通意思,肝胆相照,意气相投。张总督已派遣多位年轻有为的志士前往帝国久居留学,应该熟悉帝国意志,同各位帝国前辈交情之笃便可知。在列国猜疑渐重的今日,不依国际正式规定而是采取其他机密方式互通意志仍然还是有必要的。万一此事为列强所知决计会增加他们的猜疑,让局势更加难以控制,因此必须细致缜密地处理。

鄙人在贵地游历之时,曾就东洋大局聊吐抱负,相信大人亦能明察吾意。如若在北清事变的善后对策上,日清两国的亲密合作关系为他国所破坏,且列国得其所欲,清国深陷不利的话,那将是无法挽回的千古恨事。而鄙人亦对此非常担忧。近日,鄙人听闻了一则流言,传闻不日台湾总督府将遣兵数千至福州厦门两地,当事者听闻此流言后无不深深担忧。另外我帝国军舰出入以往便有之,今日,竟然有好事者称帝国军舰出入是在窥伺贵国疆土,使得贵国人民如风声鹤唳般惊愕不已。这两则毫无根据的流言兴起完全是两国没有沟通好意志带来的后果,依此推测,在商讨北清事变善后对策之时,也不能保证两国之间不会发生这类无谓的猜疑。而猜疑必定会给两国带来诸多不利。我台湾总督府在时局未发生大变化之时,绝不会做出类似派遣军队横加干扰等不当之事。另外,对照我台湾总督府总督儿玉男爵平常所为,绝不会效仿别国采取凶暴行动。况且,儿玉总督近日方从东京归来,听闻北清事变之时,也同鄙人平常所信毫无二致,一直均致力于保全清国,并且协助贵国先辈志士平定动乱,避免使清国损失利益,最终实现无损东洋幸福之目标。如之前鄙人所言,儿玉总督是一位杰出的将官,同时也是一位非常有为的政治家。正因为如此,其一举一动毫无疑问将会对帝国产生巨大影响。

换言之,如果儿玉总督和阁下所信赖的张总督之间能以最为缜密且能避开各国猜疑的方式,秘密互通意向并互相协作的话,鄙人敢断言这对于实施北清事变的善后对策将大有裨益。必要时,如若阁下或者张布政司——两位鄙人最为信任的大人于我有所委托,鄙人必将尽力于其中斡旋,效犬马之劳。如阁下同意鄙人愚见,还望将此意传达至张总督,并且探问张总督之意如何。现已是生死存亡之秋,此信绝不可等闲视之。因为张总督门下不论是去帝国游学之人或是出入张总督门户的帝国人都人数众多。如若将这些人全部招来同帝国就重要问题互通意志的话,招来贵国国人或是列国的猜疑也未可知。相反,如若张总督通过足下或是张布政司向我儿玉总督传达意旨,那么也将毫无此种担忧。不仅如此,为了能让我帝国阁臣及元老知悉张总督之意,最好是经由儿玉总督之口。因为,儿玉总督之言拥有能让帝国阁臣及各位元老侧耳倾听之能力。这一点毫无疑问。以上寥寥数百言并非作为台湾总督府民政长官所言,而是作为邻邦的一位友人,不忍见友邦多难,且仁人志士的天职乃是在此种危急时刻,献策救世。古往今来不乏这样的例证。有鉴于此,乃敢吐露腹心,道与足下。当然,取之不取之全在足下。敬启。

八、动乱即将波及福建

通过前项所揭两封后藤伯爵所写书信可以看出,在北清事变刚爆发之时,台湾总督府的政策将重点放置在了外交之上,并且企图以此扶植在南清的势力。

但是越来越激烈的义和团之乱渐渐不再局限于北清地方而是迅速波及了整个清国。乘此良机,俄国占领了牛庄,而英国则派兵在上海登陆了。

毋庸置疑,列强的这些行动渐渐地让帝国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而让帝国政府无法袖手旁观的是动乱的余波已经越过长江,逐渐波及南清。

当然,在七月份时,动乱波及南清仍未成为表面的事实。从时任福州领事丰岛舍松在7月24日给青木外交大臣的报告便可看出:

虽说本地仍然处在平稳状态,但因北方骚乱仍未平定,本地有三两无赖之徒,时常借义和团之名,张贴形似檄文的布告,声称将于某月某日杀害许总督,或是在农历7月1日之时屠杀侨居本地的外国侨民等等以挑动民心。另外还听说前几天在福州城内外,有操山东口音者做了两次排外性的演说。据我所知,檄文刚张贴没多久就被地方官剥下取走了,因此也没造成民心激愤。而地方官虽然有侦查发布排他性演说的无赖汉,但至今未捕获一人。这期间依旧不时会有人在福州城内外张贴檄文。另外,侨居在此的外国人自从与地方官签订契约后,还是保留着相当慎重的态度。只有传教士之间引起了一些小小的恐慌,近日凡有船出港,便可看到一些传教士陆续乘船离开福州。不过,观眼下形势,私以为暂不会有暴徒突然蜂起的情况发生。

后来丰岛领事在8月1日的报告中如此写道:

自上月24日外机第22号报告以来,并无异样情况,本地情势依旧十分平稳。地方官千方百计维持民心安定,又于城内外部署众多兵士守卫,让无赖之徒无法蠢动,可谓细致周密,几乎毫无遗漏。另外,洋务局杨局长在上月29日如附言所示给驻在本地的各国领事发送了一则通知说是:如果有发现不逞之徒强盗或其他暴行,大可不必留情,士兵开枪枪杀之即可。另外,为了保护各国租界,增调30名士兵共计240名士兵守卫,此外洋务局还新募集了巡查人员共计160名,从昨日开始部署在租界内外戒严。如此一来,近日省城内外编造谣言之人几乎销声匿迹了。而鉴于仍有人贴类似檄文般的告示,地方官发出布告称:如果有人抓到张贴檄文之人,一人奖金500弗。此布告一出,当地居民为了能找出张贴檄文之人获得奖金,自是睁大了眼睛,随时注意。

但是,这些报告中所体现的南清平稳只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表象的背后其实涌动着预示着可怕动乱的暗流。这点可以从侨居南清的外国人敏感的知觉中查探出来。

上野厦门领事在7月4日给后藤民政长官写的私信里如此写道:

拜启。拜读您书信之时,顺祝日益安康。本地暂无异样状况,请大人放心。只是之前的谣言让不明真相的外国人浮想联翩,日渐担心恐慌。支那人之间流传的“贵地将派遣3000日兵来厦”的流言也仍在蔓延,甚至听说已经传至了福州。曾看过贵地的报纸“厦门通信”一栏的种种报道,发现也尽是些不得要领的内容。特别是6月29日发售的报纸有一名为“厦门警戒报道集”的报道,居然声称各国领事会议已通过二条,并且请求派遣台湾守备兵等。此种荒诞无稽的报道出处为何尚不得而知,且当是厦门通信一笑置之即可。只是所记载的内容实在太过愚蠢,故请您下令取消该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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