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我一个人没意思。”萨雅瘪了瘪嘴。
嘿！杨攀觉得有意思了，拿眼瞄瞄这个，又瞄瞄那个，不觉笑了起来。
“哈哈……哎哟，他大爷的！”这一笑扯动了肚子上的伤口，他当即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尹正纲红着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那里左右不是，手足无措。
“喂，这是你媳妇儿？”杨攀极力憋着笑。
“不……”
“我警告你啊，她要不是你媳妇儿，我可要杀人灭口了，咱们的秘密都被她知道了。”杨攀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儿。
“去你的。”尹正纲哪会不知道他在取笑自己，拉着萨雅就朝门外走去：“你好好养着，我去看看贺老他们就来。”
“我也要媳妇儿！”远远地还能听见杨攀的笑声。
尹正纲和萨雅的到来让篝火晚会刚刚开始便进入了高潮，萨雅自然是被一群女人簇拥着到了场地中间，开始跳密喇族的传统舞蹈，而尹正纲则被十几名武士抬着，来到了主座上。
晚会正式开始，大桶大桶的果酒被打开，女人们穿花一般端着木盘子把水果、羊肉、烤鱼端上来，密密麻麻的一地，让刚从银矿那个人间地狱逃出来的人们目不暇给。原以为中午那顿就算丰盛了，可没想到，跟晚上的比起来，中午的排场只算得上开胃小菜。
篝火正旺，场地上满是音乐和欢呼声。
贺老和冯宝他们坐在一起，或许是见到尹正纲对这位老人很尊敬，梅加把他的位置安排到了最靠近主座的地方。
“小林子怎么样？”见尹正纲坐下，老人移了过来。
“退烧了，医生说要静养。”尹正纲心不在焉地看着场地上欢快的舞蹈，对贺老道：“咱们得尽快上船，这里其实并不安全，荷兰人的搜索队五天前刚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回来。”
“下午我跟那个酋长提了。”贺老喝了口果酒，道：“他说咱们这么多人，只有用他的渔船才行，不过他的四艘渔船都出海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还要两天？”尹正纲皱眉道：“就怕夜长梦多。”
“没办法。”贺老摇了摇头，转而又道：“一会我跟冯宝去看看小林子，只要他没事了，耽搁就耽搁吧。”
见到萨雅正向这边走来，尹正纲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嘿嘿！”贺老忽然笑道：“旭子，你要当心了，这小姑娘半夜多半会钻到你床上来。”
“别瞎说。”尹正纲脸红了。
“哪是瞎说，这可是密喇族的风俗。”贺老笑咧咧地拍着尹正纲的肩膀。
尹正纲还没来得及细想，萨雅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拉起他的手，道：“陪我跳舞。”
这时候很多老客早就在大姑娘小媳妇们的邀请下钻进了场上的人群里，生硬地扭着屁股跟密喇人学跳舞，兴许是气氛太过热烈，大家都有点飘飘然，见到尹正纲被萨雅带过来，喝醉似的发出一连串怪叫声。
萨雅拉着尹正纲的手，站在场子的最中间，一步一步地教他，尹正纲心思却不在这上面，老是走神，学得很慢。萨雅也不恼，看着他笨拙的动作，反而还很开心的样子，不时地哈哈大笑。
鼓点突然密集起来，舞蹈节奏也跟着加快，一百多人连着转圈子、变换位置，一会儿两人就被分开，尹正纲更显得手足无措了。
密喇舞蹈动作复杂，而且节奏很快，尹正纲自己只跳了一会就跟不上了，只好偷偷地退出来，萨雅在另一边跳得高兴，没有发现他离开。
溜出跳舞场地，尹正纲也没心思回座位上陪那些长老喝酒，远远看了眼，发现贺老、冯宝、李大胖子还有孙进达都不见了，估计去了杨攀那里，便也想过去看看，谁知还没走出多远，就被那位武士头领拉住了。
“我，阿玛达，愿意和你交朋友。”大概是喝多了，武士头领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没办法，尹正纲只得暗地咬牙，端着碗和他干。
晚会一直进行到深夜，结束的时候，尹正纲已经跟阿玛达喝光了整整一桶果酒，阿玛达把最后一碗灌下去就倒地不起，尹正纲因为先前一直留着量，再加上果酒度数不高，这时候居然还很清醒。
萨雅早就在一拨女人的簇拥下离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走的时候经过他面前，那些女人都奇怪地冲他笑，笑得他很不好意思。
晚会结束之前老客们都陆陆续续地去看过杨攀，尹正纲本来也想去，奈何被阿玛达拉着走不掉，拿出耐性拼掉这位武士头领之后，却又是深夜了。他不想打搅杨攀休息，只得叫来人抬走阿玛达，自己在两个卫士的带领下去安排给自己的木屋休息。
打开门走进去，便见萨雅规规矩矩地坐在地板上铺着香草的铺位上，低着头，浅棕色的皮肤已变成了赭色，就像个刚犯了错的孩子，白日里的跳脱活泼，此刻无影无踪。
“萨雅，你怎么……”尹正纲话没说完，脑子里浮出一事，顿时紧张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正纲，我……我们都是大人了……”萨雅的声音很小，小得不注意根本就听不见。
“啊？”方才一瞬间尹正纲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做出了无数猜测，但他没料到的是，萨雅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大人！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下午的时候，萨雅说那一句“我们都是大人”竟然还有……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正纲……”萨雅轻轻地唤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移步到他身旁，抱住了他，呢喃着道：“抱着我。”
那一刻，尹正纲浑身上下仿佛通了电一般，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有些机械地伸出手，张着，慢慢地合拢，却又突然停下，犹豫了一会，双手终于还是轻轻地落在萨雅背上，把她抱住。
萨雅发出一声惬意的呻吟，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尽是迷醉之色，略有些宽的嘴唇微微翘起，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喜欢她吗？尹正纲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人立刻清醒了不少。
喜欢……
不喜欢……
可她是苏丹的女儿，我们差得太远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
脑子里又混乱起来，他暗暗掐了下大腿，相让自己冷静一下，可这一掐，却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似乎吃了麻药一般。
这是怎么了——他奇怪自己的反应——难道这就是动情的征兆？
尽管在很多书上都看过，可他毕竟也算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总归还是有些惊奇。
原来爱的感觉是这样！
这么说，我真的喜欢萨雅？
尹正纲垂下头去，轻轻吻在那对温润的唇上，立刻，一股馨香扑鼻而来，让他彻底迷醉。
“成了成了！”
“哎，别挤我！”
“谁他妈抓我脖子？”
尹正纲的小木屋外，居然黑压压地围了一群人，做贼似的趴在门缝、木板缝上，一个个兴奋得不行。
“贺老，开心吧，嘿嘿！”冯宝拉了拉贺老的衣袖，低声笑道。
“贺老把旭子当儿子，这下算是娶儿媳妇吧，还能不开心？”李大胖子咧开嘴，却不敢大声笑，只得憋着，表情很是难看。
“别闹，好好看。”一向寡言少语的孙进达满面红光。
“走，走走……”贺老突然抽出烟锅，赶起人来：“看什么看，想看回去找土著婆娘去，你们哪个屋子里没女人钻进来，跑这看什么？”
“贺老，您不是消遣我们么，是您老吩咐的，不准上土著婆娘的床，密喇人死板得很，半夜敲门的都是些黄花大闺女，上了床就要倒插门做女婿，咱们还在逃命呢，哪敢。”冯宝故作委屈地道。
“就是，贺老偏心，就许旭子娶媳妇，不准咱们做女婿。”孙进达的结拜兄弟牛四明笑道。
“想死啊，小声点！”孙进达低喝一声。
“咦，不对啊！”趴在窗户角的赵顺昌回头低语道：“怎么又分开了？”
“萨雅，萨雅，听我说。”
尹正纲轻柔但很执着地推开了怀里的人，看着萨雅疑惑中带几分难过的神情，有些不忍，他捧起那张美丽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道：“萨雅，我要娶你。”
这句话一出口，萨雅脸上立刻露出惊喜之色，她扑进尹正纲怀里，死死地抱着他，生怕他突然飞了似的。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做你的妻子。”她激动得哭起来。
“可是萨雅……”尹正纲轻轻地抚摸着萨雅的后背，轻声道：“在我们中国，出于对妻子的尊重，结婚是一件很很慎重的事情，不是，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
尹正纲也有些懊恼，一时间他还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形容刚才发生的事，但明显的，对他来说，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让他有点不能接受。
“而且，在这之前我还要找到我的父母，难道你不希望得到他们的祝福吗？”
萨雅没有说话，只是把脑袋深深埋进他的胸膛，环在他身后的两只手臂箍得更紧了。
“萨雅，你在听我说话吗？”
“别吵，让我抱一会。”怀里的人喃喃地道。
尹正纲叹了口气，紧了紧抱着萨雅的手臂，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站着，很久都没有说话，宽敞的木屋里，有种恬淡温柔的气氛渐渐弥漫开来，将两个相拥的年轻人轻轻包裹其中。
海浪拍打着海岸，顺着夜风，把一阵阵宛若心跳的潮声送进村庄，给这一片静谧带来最和谐不过的伴奏，虽是浅吟低唱，却最让人刻骨铭心。
“正纲，你是新教徒吗？”不知过了多久，萨雅从尹正纲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虽然我在教会学校上过学，但那里并不强制入教……你怎么问起这个？”尹正纲笑了笑，轻声道。
“可我是。”萨雅放开抱着尹正纲的手，揩了揩脸上的泪水，在地铺上盘腿坐下，甜甜一笑，道：“你答应我，我们的婚礼一定要在教堂里举行。”
尹正纲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走到萨雅身边，挨着她坐下，牵起她的手，柔声道：“我答应你。”。
“好啦！”萨雅忽然欢快地叫了一声，顺势躺倒在地铺上：“睡觉吧。”
“睡觉！”尹正纲一愣，随即满脸通红：“萨雅，我们不是说好了……”
“求求你，我睡地板都行，千万别赶我出去。”萨雅立刻装出一副可怜样子来，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尹正纲，道：“她们会笑话我的。”
尹正纲一听这话，立刻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你还笑！”萨雅噘着嘴，要哭的样子。
“好了好了，你睡这里，我睡那边去。”尹正纲忙不迭地站起来。
“你怕我呀？嘻嘻！”
“我是怕我自己。”尹正纲找了个草垫做枕头，背对着萨雅躺下，喃喃地道。
萨雅狡黠地一笑，打了个哈欠，伸手拉下了电灯开关，房间里立刻一片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