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家里的电灯全部熄灭，屋外阴风怒号，豆大的雨珠恶狠狠地拍打着窗户。雷雨天气，风雨说来说来，不容商榷。
“啪！”玻璃在地板上开裂四散，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倒抽凉气。
“怎么了明明，怎么了？”秦木一骨碌从卧室的床上爬起来，冲到厨房，只见某人捧着被玻璃割坏的手指头，对着一地的玻璃渣子发愣。
“怎么不开灯？”
“你在睡觉，门关的死死的，当然不知道家里断电了。我看配电箱那边冒出一团火花，估计是电路烧坏了……”
“然后呢？”秦木注意到宣明说话微微发颤，饶有兴致地问。
“什么然后啊？快把我手机给我，我要给维修公司打电话……我怕黑……”
“不对，先把家里的应急照明灯打开……”她弱弱地改口。
秦木从她身后一把搂住她，鼻息吹在她的脖子里，痒痒的：“开什么灯？黑灯瞎火的也挺有意境。”
怀里的人儿激烈反抗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了。
“喂，你真的不去叫维修公司的人来？早一点叫，早一点修好。”
“你忘了，我是学物理的？”秦木的声音极具诱惑力。
“学物理的怎么了？喂——别动！勒死我了！”宣明警告进一步搂紧她的秦木，却无济于事。
“这样也挺好的，我不用成天被你号令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正好可以陪陪你，和你说说话。”
宣明看不清秦木的表情，沉默地一言不发。许是长时间得不到回复，秦木道：“喂，你真的这么怕黑？我记得你以前天不怕地不怕。”
“我为什么不能怕黑？我其实是有很多害怕的东西的……”宣明做着无谓的解释，她不确定秦木在不在听，还是在想其他什么事情。
她的少年就在她身后，紧紧的拥抱着她，那熟悉的体温真真切切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你怕过什么？”秦木爽朗地笑道。
“……我怕你死。”她沉默了良久，还是给出了答复。
秦木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嗯，毕竟我的宝贝儿亲口和我说她多么多么爱我的，怎么可能忍心看我死。”
“我有说过吗？什么时候？”她的倔脾气上来了。
秦木一脸严肃地模仿着宣明在病床前对他说的话，一口流利的法语：“‘木头，我好爱你，你知道吗？’”
宣明错愕了，她从他怀里挣脱，满眼的不可置信：“你能听懂？”
“是啊。”秦木一脸骄傲，“我研究生就是在法国里昂一大读的呢。”
“真的是去找我的？”她想起张沐晴和她提起的秦木为她做出的种种努力，喃喃道。
秦木没有注意到宣明的惊诧，继续得意地炫耀道：“你还说你以后不再离开我了，让我壁咚一万次也愿意，只要我能醒过来。你还说……”
“够了！”宣明的脸已经涨成了红苹果，为什么他昏迷的时候，自己悄悄对他说的话他都知道？难不成昏迷是装的？不可能啊，脑电波图明明显示的是昏迷状态！
秦木微笑。他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可是，她对他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
“明明，你放心，有我在，没有谁敢欺负你了。”
“你不是第一个和我说这句话的人。”
“嗯？”
“在我很小的时候，约莫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天我爸来学校闹事，吓的我躲在楼上不敢下来。那天有个小男孩很晚家里都没人来接，就一直在楼上陪着我。”
“他的脾气和你倒有几分相似呢！只不过后来我转校走了，再也没见过他。我一直想和他说声谢谢。”她露出一排皓齿。
“你考虑过你老公的感受吗？”秦木被逗乐了，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张沐可那里学来一些不正经，运用的还挺好，“那我这么说吧，不——用——谢——”
宣明懵了，这是哪儿到哪儿？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秦木就拍拍衣服，从书房里翻出一只电工箱子，大有拆掉变电箱的意味。
“你干嘛？”
“修电路啊。”
“不叫维修公司的人来吗？”
“不要小瞧你学物理的老公好不好？”
“死木头，你还嫌惹的事儿不够吗？这次你不怕被电死？”
“上次是意外嘛，嘿嘿，再说，我的收入，足够养你了。”
“我不明白，奚尘给你的二十万是什么情况？”
秦木仔细打量了宣明一番，发觉她并没有心怀芥蒂的意思，便坦然道：“我之前带过一个项目，过程中意外产出了一个不错的副产品，由于启发性的建议是奚尘提的，所以在给成果申请专利的时候填写了我和她两个人的名字。”
“喂，明明，你不介意吧？”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我介意什么？她的确很聪明。”她模棱两可地评价，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
秦木打着手电，对着变电箱鼓捣了好一阵子，刹那间，屋内又恢复了灯火通明。
“怎么样？厉害吧？像你那样，维修公司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呢！”秦木像个向大人领赏的孩子。
“看来上次车祸没把你弄傻。”
“哈！我告诉你，就算智商受到了影响，搞科研、做项目、养家、养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不知道，十年了，为什么我还会选择和他在一起。
我曾笃定地把他当作改变我一生的人，那个在我受尽别人嘲讽、乃至亲人怀疑与冷眼时，坚定地把我护在身后的少年。
我也坚信，曾经的信条在十年光阴的洗涤中一定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不确定它变成了什么，可是结果仍旧是选择他。
我改名易姓，却固执地要留下让你找到我的证据。
宣明。顾昕明。皆以你“明”。
说出来可笑，也许我们真的是同类人呢。他站在舞台的中央大放异彩，而我只是他身边众多配角之一。可是生活以相似的痛苦亲吻我们，并让我们报之以歌。
所以我们才能成为彼此的知音，才能在这纷繁芜杂的世界中产生共鸣。
又正因如此，才在不经意间，动了情吧。
然后成为更好的自己。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