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三怜与千然惊叹的眼神中,小六手中‘不怒’一转,一个玉筷子又再次出现,小六若无其事地将玉筷子插进头上的发髻里,然后,开始一个个背起地上的一白与十二刺客。
十三个刚才还要苏三怜姐妹命的刺客竟然就这般全部被小六背上了肩膀,就这般叠罗汉一般,一个叠一个地压在小六身上,当小六一脚挑起一白,扔到人堆最顶上时,人堆已经摇摇欲坠,但终归是没有倒。苏三怜总算是反应过来,厉声喝道:
“慢着,你要带他们去哪!”
小六身形一动,就要朝门外走去,声音从人堆底下飘出来:
“自然是该去的地方!”
苏三怜道:
“这几个人乃城中大家中的人,今又欲害我清一山门人,理应留在这院里,听我发落!”
小六身影顿了顿,腰盘一扭,一块木牌牌从人堆下飞出来,落在苏三怜身前。
苏三怜只是瞄了一眼木牌牌,心神一震,眉头锁在了一起
小六道:
“这几人修行有道,算不算万山中人?”
苏三怜道:
“算得!”
小六道:
“清致间统管万山,吾乃清致间-空门门下首席黑捕!这几人可由我发落?”
苏三怜顿了一会,道:
“慢走不送!”
小六扛着人堆走出院门,消失不见。草莽迈着宽宽的鸭蹼,缓缓走到千然跟前,认真地与千然说道:
“再来寻你!你可别先走!”
千然可爱地点一点头,然后将小六扔下的木牌牌挂回草莽脖子上,道了一声:
“草莽师兄慢走!”草莽点了点鸭脑袋,瞥了眼苏三怜,摇着鸭屁股,走出大院。
苏三怜渐渐感觉自身开始回力,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谁说道:
“不怒蝉,有意思……”
……
一白恨透了这种感觉,这种陷入无尽黑暗,再不能从无边的漫想中回到自己身体的感觉!这很无力!
特别是醒来的那一刻,那种虚影晃动,身体又不听使唤的那一刻,而且一睁眼就是那个让人讨厌到极点的脸!
此处为川十四城外的一处山岗破庙,小六正坐在一块不怎么大的石头上,身前放着一堆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余灰,还噌噌地冒着火星!夜已黄昏,小六手里拿着一根破木棍,时不时地捅一捅余灰,表情冷淡。
草码撅着鸭屁股坐在小六对面,时不时用鸭嘴捋一捋鸭毛,也是不言语。小六身旁还站着一身材壮硕的青年,此人身形威猛,偏生眉宇间又有股扫不尽的富贵气,青年只是立在小六身旁,也不曾多言。
再一细看,此人竟有些像当年城中黑家的大少爷,黑大虎。
小六瞄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一白,懒散地开口道:
“醒了?”
一白眼睛瞄了一眼四周,声音仍是有些沙哑:
“人呢?!”
小六道:
“谁?”
一白道:
“我的十二刺客!”
小六微微笑了笑,道:
“烧了,用真火烧的,都在这了!”说着,又用小木棍捅了捅蹦着火花的余灰。
一白眼中尽是惊,尽是萧索,但可能也料到了这种下场,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小六道:
“我知道你是不愿死的,没人愿意死,特别是那种在人世间还有牵挂的人,你也不是那种把‘成王败寇’挂在嘴边的人,刺客么,总是要把敌人干掉就好,也就是我,所以,你还是要活着的!”
小六继续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你们影花一族现在也剩不下多少人了吧?你那爹思虑缜密,确实布下了诸多后路,但终归还是跑不了,你那一大家子老弱妇孺怕是现在还等不到你回家急都快急疯了!”
“我知道你身上背着百世的深仇,我也实话和你说了,我现在是清致间的黑捕,要是用这个身份来抓你,你早就玩完了,你家的一家老小也早就玩完了!”
一白道:
“你让我活着,就是让我听你说废话的么!”
小六道:
“诶……没进过万山,你是真不知道清致间的厉害啊!我老实提醒你一句,以后要是真遇见清致间的人,你还是绕道走吧!”
一白道:
“哼,不饶操心,我不进万山,自然碰不到!”
小六道:
“你也别当我瞎,以前你是不用渡川江,进万山,但以后是要的!”
一白眉头一挑,似乎惊讶于小六还知道些什么。
小六又道:
“你爹布了个大局,你这小局就行的太没有章法了,不就是想弄几块清石么,不就是想不进万山便可有清气修炼么,不就是想着:天下之大,清石在手到哪都能修炼么!你看看你这抢劫的法子!磨叽!”
一白如此被小六肆无忌惮地‘打脸’,霎时恼羞成怒:
“你若是不懂这仇门血海的意思,就闭上你的臭嘴!”
小六微微笑了笑,又道:
“我是不太懂,但我就比较聪明,起码比你聪明,我知道你是第一个发现清气能削弱甚至彻底抹除印在你们一族身上的‘奴印’的人,你想着清气到手之后举族逃亡,这倒是也行,当然,只是放在之前,或许行得通,但现在,好吧,算是我插了一脚,你这法子行不通了!”
一白眉间已煞气渐盛,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苏醒,慢慢地又能动弹了,他咬着牙问道:
“你,到,底,想,干,嘛!”
小六扔下棍子,扭过头,对着一白微笑着说道:
“我想帮你!”
一白心中一蹬,眉宇间放松了下来,似是嘲讽道:
“帮我?帮我就把我一族最好的刺客都烧了?”
小六似乎很不在意也很不想谈这个问题,道:
“打架吗,总得死些人吧,你要是打赢了,这堆灰就是我和那清一山的姐妹,不是一样么!要不待会你把这堆灰带回去?”
一白强忍下心头的悲凉,他现在是一族之长,他必须考虑所有的东西,包括自己的命:
“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小六摇了摇头微笑道:
“没有理由,只是感觉你们一族也怪可怜的,发发善心罢了!”
一白见小六的理由只是‘发发善心’,皱着眉道:
“我不能把一族的生死交到一个慈悲者的手里”
小六紧接道:
“那就都去死吧!”
一白眉头锁得更紧,此时的他身体已有些力气了,他缓缓爬起来,看着小六,道:
“我若听你的,你可保我一族不死?不为奴?”
小六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了一声道: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不就和你差不多大,保你一族不死?我可没那本事,死不死那是你的事儿!不为奴倒是可以,逃了不就成了!”
一白道:
“好,既然如此,你给我一条路,我便去走,我也懒得猜你到底有何居心1”
小六右手一抛,扔给一白一块闪着暗光的石头,石头上插了根鸭毛,小六道:
“我知道你给族人留了不少后路,这是源清石,清度是普通清石的上百倍,足够将你族人暂时压住奴印的,你且随小虎子去找我三哥,他自有办法助你。”小六指了指身旁的青年,青年年龄上比小六定是大了不少,但听小六‘小虎子’这么叫着,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神色。
“还有一点,我倒是发发善心,我三哥这人从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若是帮你一族解了奴印,他定会要些报酬,你心中要有底!”
一白仔细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源清石,知道不假,看了一眼黑大虎,黑大虎上前朝着小六与草莽躬身行了一礼,道:
“六师叔,七师叔,师侄先行去寻三师伯了!”
小六摆了摆手,草莽摆了摆鸭翅膀,示意‘知道了’。
黑大虎转身便向城中走去,一白缓缓跟在他身后。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
小六又慌忙喊住了一白,一白也不转身,身形却是停了下来,小六道:
“那根鸭毛可得保管好咯,见着我三哥得先把鸭毛给他,不然他一定先砍你,把你砍得半死才让你说话,可得当心……三哥的剑可比我的快……”一白心中一凛,继续向前走去。
二人走远了后,许久没开口的草莽吐着人言道:
“你还是改不了废话多的臭毛病,把本大鸭晾着和你一块装,想饿死我啊!”
小六皱着眉头骂道:
“哪句废话了,这种大事儿能不说清楚么!”
说完,小六捡回刚才的破木棍,开始扒拉身前的灰堆儿,一边还骂骂咧咧地道:
“老子找堆破木柴闷个番薯也得被人在心里骂个八倍儿祖宗,都是你这鸭子想得好主意,啥破真火烧刺客,谁他妈有空好不容易练个真火去烧啥破玩意刺客!”
草莽似是也觉得这事好笑,也就懒得还嘴,鸭蹼从小六脚边踢过一个冒着热气的番薯,草莽道:
“谁叫那小子蠢,他那宝贝刺客早就打晕换回去了,待会咱们去哪?”
小六听得这么一问,喜上眉梢,道:
“自然是去找千然带路,准备去那清一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