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中，二人一鸭已行至江边，九两与小六二人相聊甚欢，但两个孩童，逃不脱说的既是一些吃的玩的，大部分时候皆是小六脸上挂着微笑给身旁矮他一头的九两说道事情，九两一脸黑灰，却听得异常认真，时不时点头皱眉。
此时正当晌午，秋日当空，映得百丈的川江湖面粼粼波光，好不威风。
“要过河？”九两问道。
“既要进山，自然是要过河！”
九两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自然大物——川江。
“这么威风的大江，如何过？”
小六笑容更甚，似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道：
“自然是跨过去？”
九两瞪着大眼睛，也不再问。
小六收敛笑容，道：
“师傅说，‘川’字三画，‘人’字两笔，自然人便怕了川，但若只是一笔，人便不怕这水了。若心中这江水只有一笔，那便奈何不得人，人要过江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一抬腿，也就是这土坑中一泡尿的长短，步子便迈过去了！”
小六极其认真地解释了一通他的“过江”之道。
九两皱眉，黑不溜秋的小脑袋思忖了好一会，才抬头又问道：
“我识字不多，心中一笔是哪一笔？是个啥字？”
小六摇头晃脑，缓缓说道：
“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笔！心中所想的那字！”
“哦……”九两哦了个长音表示理解了。
“你懂了？”小六有些讶然，问道。
九两认真答道：
“我只识‘一’字，自然知道就是这字，有何可不懂的？”
小六有些哑口无言：
“那你识字还真是不多的。”
九两低头看着鞋前头呼吸新鲜空气的小脚趾，似有些害羞：
“小六，你过奖了……”
的确，在城中小乞丐堆中，九两早就借着识得一个‘一’字跻身于“文化乞丐”的行列中了，那身份，有些二袋长老的味道了，此时小六借她话说她识字不多，听在九两耳中，也算是一种久违的褒扬了。
难为情也是应该的。
“其实这些话也不是师父告诉我的，是我四哥告诉我的”小六也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道：
“来吧来吧，过江吧，你要是爱字，回去让四哥多教你几个字可好？”
“自然好！自然好！”九两有些兴奋，心想着要是又学了新字，日后在乞丐堆中自己指不定能再涨“一袋”，还好小六家四哥不在自己圈里混，要不自己实在没啥搞头了。
小六掏出腰间的黄符，沾了沾口水，往脚脖子上一贴，招呼了声九两。
“这黄符有什么用？”
“自然是过江用！”
“你不是说过江要心中念‘一’便能渡过？”
“不不不，我不能，得靠这黄符”
“那你先前说那番话作甚？”
“只是一说，待会行的也是奇事，事前总要调解下气氛吧！”
“说的也是！”九两很肯定得点了点头。
“嘎，嘎嘎嘎！”
小六身旁的那只灰白相间地鸭子突然冲着就要动身过河的小六，几声怒“嘎”。
小六表情一僵，扭头对着九两说道：
“看样子，还有件事咱们得做完才能过河！”
“何事？”
“草莽说刚才一路走来，你为何一直盯着它屁股看？”
“嘎嘎嘎，嘎嘎”鸭子又叫了几声。
“好吧，他说，如此无礼，你应该躬身行礼道歉”
九两低头，一双大眼睛愣愣地盯着小六身旁的鸭子，她明白，原来这只鸭子还有名字，名唤‘草莽’。
半响，二人一鸭谁也没动，江风抚芦，却没吹动三道身影。
九两盯得出了神，嘴角一丝口水淌了下来，满脸黑灰，所以这一道口水也显得特别明显。
“嘎，嘎嘎嘎！”草莽惊怒，她知道这身前的小乞丐想做什么了。
九两回神，慢慢擦掉嘴角的口水，道：
“我方才看它屁股，自是因为好看”小九又补充道：“这鸭子不能吃吗？你能听懂它叫唤什么？”
小六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道：
“不能吃，虽然我又好几次想把他做了，给我四哥下酒，可师傅不准”一旁草莽听了，张开鸭嘴便扑腾上去要给小六一下，小六也不慌张，脚踩步法，连连躲闪，草莽近不了身。
“这么激动作甚，你这鸭子，便是个玩笑话也要拼命，你这步子不到火候还想和我斗，让你半个鸭头你也动不到我！”
草莽见确实奈何不了小六，便停下鸭蹼，不再理睬。
“这鸭子是个蛋的时候就是我在一旁陪着的，也不算听得懂，猜个七八分对还是可以的！”小六又给九两解释道。
草莽怒气冲冲地又朝着二人“嘎嘎”了几声。
九两问道：
“它说什么？”
小六解释道：
“吃吃吃，吃你妹！”
九两道：
“哦。”
九两又看了眼草莽，知道它通得人语，问道：
“这等麻烦事，为何不等过了河再说？”
“嘎嘎嘎嘎”草莽不屑的鸭语传出。小六在一旁解释翻译：
“草莽说这等俗事也就现在能解决一下，过了江便再不屑问，不然失了身份！”
“原来如此”
道歉的事谁也没再提。
“过江吧。”九两说道。
小六挠了挠头，笑道：
“那你得先看着你那鞋尖！”
九两依言照做，看着自己露出的脚拇指，细细地看着，总觉得这小拇指还是长得挺好的，起码比自己黑不溜秋的脸好上不少。看的有些乏了，九两问道：
“然后呢？”
“然后，便抬头！”
九两头一抬，周身景色已然大换，威风的川江已留在身后。
九两看向小六，小六将脚脖子上的黄符重新夹回腰间，冲着九两微然一笑，道：
“再然后，这便过了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