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叶子的周年忌日。
文瑾与若兮、苏颖上午九点半来到叶子的墓地。
开始还晴着的天,忽然下起了雨。这突发的形迹不明的雨,使得周遭的景和来墓园的人与物,都笼罩了一种恍惚的阴郁。一时之间,许多人张伞以掩慌惶。
叶子墓前果然已有了百合花。花上缀满了从天而降的水珠。就是这沾满水珠的百合花,使她们好一阵唏嘘。
“如果每年都有这百合花陪伴,叶子也不会寂寞了。只是,这百合花会坚持多久?”苏颖轻声道。
“我想,只要送百合花的人在,这花每年都会来陪伴她的。”文瑾将手里的玫瑰放到百合花旁,抚掌致意。
若兮有些不明就里。她是文瑾的表妹,三年前到加拿大温哥华的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UBC)留学,这是第一次回国度假。文瑾与若兮既是表姐妹,同时又是最好的朋友,需要向人倾诉时,若兮大多会来找她聊天。第一次去国离家远赴海外,心里有些惶恐,可她父母因为生意繁忙,心里虽疼爱她盼她前程远大,却抽不出时间来好好陪她,听她絮叨心里的种种细微感受。每次只要她说到异乡的陌生和可能会有的孤单时,母亲总是鼓励着说:“依你的才能和个性,很快就会有朋友的,很快就会适应和熟悉环境的。”看着母亲的疲惫神色,想着她的辛劳,若兮就不忍再让她担心。出国前那段时间,都是文瑾在听她倾诉。
“这百合花的背后,肯定有一个长长的故事对吧?”离开墓地的时候,若兮轻声问。
文瑾正准备说话,忽然看到什么,住了口。
苏颖、若兮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吃了一惊。
只见一辆加长版的黑色宾利车直接开进了墓园。车停了,副驾驶位上下来一位着黑色西装中等个子的男人,迅速走到后面,撑开伞,再拉开车门,以手遮在车门顶,将里面的人迎了出来。车的另一侧也下来了一位中等个子着黑西装的男子,迅速与先前副驾驶位的男人一左一右陪在此人身边。只见这人身材高大魁梧,戴一副墨镜,也不言声,只大步流星地朝山上的墓地走去。
她们三人一时诧异,耳语道,这是何人,如此派头?文瑾看着此人背影,忽然感觉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正琢磨间,苏颖忽然说:“他到了叶子墓地!”不待二人有所反应,苏颖已迅速拿出了包里的相机,往上走去。文瑾、若兮也迅速跟了上去。
就在苏颖拍照的同时,文瑾产生了一个想法。
整整一天,她们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墓地。
从前来墓地,因情绪沉重竟是从未关注过墓地周围景象,只埋头于祭扫,沉浸在某种预设的心思中,风过尘舞花谢叶落,都不入心境之湖。
因为这偶然的意外,她们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墓地悄悄待着。这里人来人往,各人脸上的神色,分明提示着多数人是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的,并不会留心周围人比如文瑾一行人等在墓地滞留一天这样的情形。这给了她们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做她们想做的事。
文瑾这才发现,墓地种了许多梧桐树,这些不同的梧桐树上开放着或凋谢着粉色的、白色的花儿,挂了一树,铺了一地。她不知道梧桐树种在墓地里是否有什么来历,只是忽然看着那笔直的树干和那些纷纷的花瓣,愣了一小会儿。都是要次第开放和零落的,无论自然赋予了它们怎样的颜色,这些依附于花的颜色,都会随着花儿的生命存在或逝去。颜色是由不得自己的,它总是需要附着于物,一如绿色的或黄色的叶子。
触目叶子,文瑾的心就瑟缩了一下,抬眼朝叶子的墓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