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医生赶过来的凌乱脚步声。摔倒在地上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她刚要往外跑，我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她。她不断地挣扎，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她扯到一边。很快地，手术室的门闭上了。我粗喘着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掏出手机打电话。挂掉电话，我才想起自己一直抓着的人。
“连素卿？”我吃惊地看着身边的女人。竟然是她，她真的很美，像一朵迷人的牡丹，光芒四射。
她也吃惊地抬头看着我，美丽的脸庞布满了慌乱。猛地，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开始拼命地挣扎。我抓得更加用力。我没有想太多，但是事情必须弄清楚。这一刻，我只想寒的母亲没事。我只想上天能够眷顾寒，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能够与自己的母亲好好地相认并相伴。
“蓝言。”
没多久，冷天严就到了。他火车头一般冲到手术室前，上气不接下气地用力呼吸。
“肜迎怎么样？”他看着手术室的灯，着急地问道，自始至终地没有看我身边的连素卿。
我摇摇头。我心想，要是我知道她怎么样就好了。
“你怎么在这？”冷天严猛地注意到连素卿的存在，奇怪地问道，但是口气很冲。我心里满是疑惑。我很肯定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为什么好像不喜欢看到连素卿出现在这里。当年他不惜从自己的儿子手中将她抢过来，他应该很在乎她才对，怎么会是这种态度呢？莫非背后还有惊天动地的故事？我有些疲惫，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在我意料之外，我觉得自己的思绪乱成一团，根本理不出头绪。
“我……我……”连素卿吞吞吐吐的，根本答不上话来。我想她心里一定很着急。因为看刚才的情况，沈肜迎之所以变成那样，应该跟她脱不了关系。
“蓝言，你来说。”
我刚要开口，手术室的门开了。我下意识地松开连素卿的手，冲过去看沈肜迎的情况。
“医生，她怎么样？”
“缝合的伤口裂开了，我们已经重新缝合了。但是，病人的心脏由于车祸中撞击严重，情况不是很乐观，你们要小心照顾，不要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了，否则神仙也难救。”
“谢谢医生。你给我站住！”冷天严一声怒吼，我这才发现自己放开了连素卿，她正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出医院。
“病人需要静养，而且这里是医院，请你们安静点。”
“医生，对不起，我一定注意！”冷天严满脸笑容地看着医生走开。转过身看连素卿时时，眼神却一下子冷了起来。
“蓝言，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呢？肜迎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样？是不是这个女人？”他大手直直地指着连素卿，我看到她的身子颤抖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出去买饭回来，只看到她在床边。但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我诚实地回答，不想因为自己的猜测而错害了好人。
“你怎么说？”他冷声问道。但他几乎马上就摇头说道，“算了，等肜迎醒了再说，你回去吧。”
他无力地摆摆手，连素卿快速地转身走了。
“等一下！你最好乖乖地呆在家里，别妄想逃跑。”她猛地停住脚步，但很快就消失在电梯里。
我看着坐在床边的冷天严好久，终于决定开口。虽然对于他会不会答应我的要求，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但我还是决定说出来。
“我想让寒来看看她，可以吗？”我不知道当年那个沉重的约定，他们是否还要坚守下去。这里面牵扯了太多的感情，我根本无法用常理去推测。无论什么事情，一旦与爱恨挂钩，总难免会衍生出种种无法预料的想法和做法。我只好直接地问他，向他要一个答案，不管结果如何。
“你知道？”他吃惊地看着我，那样子就好像看到了怪兽一般不敢置信。
我点点头，心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事情了。这毕竟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不管是好是坏。我这样说出来，就好像在他们之间插了一脚，那么突兀，那么不协调。人们常说什么同甘共苦，可是，有的甘是不能同的，有的苦也是不能共的。我始终这么认为。
“我经常去那家店，曾经在那里跟她聊过天。”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那些前尘往事，对于他们来说，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不是为了寒，我想她至死都不会跟我说。她那天将深埋的记忆挖出来，并不是想找个人倾诉，只是为了告诉我后面的那些话。那是母爱的一种表达，一种无法亲自送给自己孩子的母爱。只能不顾一切地藉由他身边的人来传达过去，然后自己疼痛哭泣，撕碎作为母亲的那颗滚烫的心。
他没有细问下去，也没有给我回答。只是看着床上的沈肜迎，眼神专注而灼热。我想，他也许正在她所给的伤害与重遇她的矛盾中挣扎徘徊。记忆与现实相冲突，真心与做法相矛盾，总是最折磨人的。
“你觉得我应该同意吗？”他突然开口。然后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医院的花园。
那高大的背影一如那天我醒来看到的寒的背影，悲伤而苍凉。岁月将悲伤沉淀之后，再被迫着搅动然后浮现在心上，那种痛一定是无法形容的。
我没有回答。我知道，他自己有答案，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
“你打算怎么跟他说？”他转过头来问我。
我摇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的心都很苦，我希望有一种方式可以让这一切只是一场喜剧，而没有任何的悲伤掺杂其中。可是，这样的方式存在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苦涩地笑了，那么无奈。我突然明白，他是爱寒的。也许跟许多电视和小说里的故事一样，只是因为寒长得跟沈肜迎太像了，时刻刺激着那个让他疼痛的伤口，所以他才用冷酷来伪装来逃避吧。
那天我们没有得出任何的结论，更何况，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还不能受刺激。直到五天之后，我才让寒到医院来。我没有告诉他要见的那个人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