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红面色一喜：“咖啡与茶？听起来很装B的样子。”
车速无语地直皱眉头：“我说，你一个女人能不能文雅一点？太粗鲁了！你要是我婆娘，我一个巴掌拍死你。”
但是千红就是这样的人，她不文雅、不贤淑、也不女人，她直率、大方、大气。所谓有利必有弊，有弊必有利。女孩子的温婉贤淑是不用指望她了，但是她也绝不会像一般女孩子一样斤斤计较，整天盯住男人的隐私，或者吵起架来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对于车速的评语，她仅仅是白眼翻了翻而已。
按照她的想法，我自我行我素，闲杂人等通通不必理会。
千红的手机响起，是褚滔：“万千红，你给我回来，是谁说要好好照顾我的？随随便便跟野男人跑出去算怎么回事。”
她安慰道：“车速不是野男人啦，他好歹是你的经纪人，你以后有什么作品，还得让他帮忙推销出去呢。”
“我才不要他推销，我可以换经纪人。”
“哎呀，乖啦，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挂掉了电话。
回到主题的讨论。
车速义正辞严地批判：“你怎么能以主题装B不装B来评判它是否有价值呢？知道什么最重要？内涵！”
千红抗议：“干嘛我不能说装B，你就可以说？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车速怒道：“你能跟我比吗？我是带把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怎么着我也是站着尿，你行吗？”
电话铃声又响起，还是褚滔：“我真的决定要换经纪人。”
千红耐着性子说：“等你作品画出来再换人也不迟啊。”
“你现在不回来，我马上就换。”
千红毛了：“你换吧换吧，关我屁事。监狱里囚犯还给假出来晒太阳，这几天我守着你一刻空闲都没有，老娘是你保姆还是奴隶？你少拿大少爷架子、发大少爷脾气，再叽里呱啦，老娘就不伺候了。”
褚滔呆了，一句话说不出。
千红立刻又放软声音，温言安慰：“好啦，不要闹了，让别人听见了笑话。你乖乖地在家，我一会儿就回来啦。想吃什么水果？要不吃蛋糕？”
车速嘲笑：“你现在真有一套，打一巴掌给一个枣吃，把那大少爷教训得服服帖帖的。”
千红不屑地看着他：“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算看透你了，不仅粗鲁俗气，而且还邪恶下流。什么内涵啊，网上内涵照我见多了，没一个正经的。”
“你还真别说，谁要是以‘内涵’为主题进行系列创作，没准会引起巨大的关注。只要有关注，那就火了。懂不？”
千红质疑：“按照你的说法，艺术越邪恶、越下流，就越有市场？”
“我没这样说过，但这也是一个流行的方向——只要它是人类生活中不可或缺或者十分典型的一部分，那么它都有可能成为艺术。”
千红用手势表示深切地鄙视。
车速恼火地说：“本来准备跟你好好说一说的，结果被你这么一岔，说到边儿上了。算了，先进茶铺，然后我从头给你解释一遍。”
他们找了一间别致的小茶馆坐下。千红毫不客气地点飘雪。
车速打开他的手机，给千红展示了一幅画作。
千红冷不丁地扫一眼，吓得“哇靠。”骂了起来：“这什么东西啊，灰不溜秋的两人面无表情、呆若木鸡地盯着我，他们变僵尸啦？”
车速鄙视加愤怒：“你懂个屁！这是当代有名的油画家张小刚的“大家庭系列。”人物作品，当年在国际顶级的苏富比拍卖会上拍出了上千万的天价。”
听说是这么天价的作品，千红不由得对它多看了两眼，但看完以后仍旧摇头：“我的妈呀，谁花那么多钱买这么一幅画，难道不怕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会做噩梦吗？”
车速直翻白眼：“你简直无药可救，一点儿艺术基础都没有。艺术基础没有就不说了，连文化底蕴也全无。你是不是生下来就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给毒害了，不懂品味生活，不懂体会人生，不懂反思历史、不懂感悟宇宙？”
“用得着这么深层吗？人活一辈子就睡那么大张床、吃那么多口饭，感悟到宇宙又能怎样？”
对于车速而言，这简直是夏虫不可语于冰。他用审视白痴的目光盯住千红，慢慢说：“如果你还想找出一个有点儿水平的主题，那么就不要那么多废话，好好听我说。”
“是是是。”千红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老老实实开始听课。
“你对这幅人物画的感觉却是没错，他们就是全无表情、呆若木鸡，这就是张小刚想要表达的内容。”
“为什么？”
“你不觉得我们父辈乃至祖辈那个年代拍出的全家福黑白照片感觉跟这个差不多吗？一样的拘谨，一样的规矩，一样的空洞，就像是工厂里生产的产品一样，都是一个模子里面倒出来的。”
千红想想：“哟，还真是。”
“这幅画的价值在于，画家把握住了时代的特征，他描绘出了那个年代的中国人或者中国社会的典型精神面貌。这就是他通过观察和理解提炼出的内容。你再想想作品的名称，‘大家庭系列’，这也是中国那个时代的特色，讲究集体社会、集体生活，所以每个人都生活在社会这个大家庭中，表现为被集体同化。到今天，很多人回头去看那段历史，都会像你刚才的感受一样觉得自己生活得像僵尸，很可怕。你说，艺术是不是对人生和生活一种有力的表现？”
听大熊这么一分析，千红对艺术逐渐有了些理解。她本来不缺聪明才智，不过在中国教育体系下缺乏对艺术的了解和感受。车速这么一点拨，她慢慢就回味过来了。
“就是说，我需要把握我们这个时代的脉络，找到当下的敏感点，然后提炼成某个主题，让褚滔去表现。”
“Bingo！”车速欣慰地松了口气，他真怕千红一窍不通，对艺术完全没感觉，“回到最开始的两个主题，咖啡与茶，还有内涵。你谈谈对这两个主题的感觉。”
千红想了想说：“咖啡与茶感觉像是东西方两种生活方式的对抗，在社会转型期的当下中国应该比较有意义。”
车速颔首：“不错。说说另一个。”
“内涵嘛……可能就是大家太没内涵了，所以才迫切需要内涵，哪怕先调侃调侃它，也算不错。”
“听上去有点儿谱嘛。我宣布，你出师了。”
千红大喜：“那我选哪个主题给褚滔更好？”
车速立刻翻脸不认人：“你哪个都不能选。这两个主题是我想出来的，你想要，自个儿找去。别想吃白食，我从来不养懒人的。我以后的老婆都不能让我白养，非得做出贡献不可。”
千红了解地笑笑：“你就是要版权费，是吧？”
“不，你错了！”车速一本正经地说：“Idea是无价的，我概不出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