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每天都有人报料。小柳父母托了镇委书记这层关系,可以少交两百块。马屁姜家属也在暗地里运作,力争一分罚金都不交捞出来。只有另一个同事和程发忠的家属不作为,与政府顽抗到底。
八婆张报料,那夜警察的本意不是抓这几个人,是冲校长老公来的。这男人在本地豪赌激起了公愤,有人电话举报他。警察在他门前听了老半天墙根,没动静,正要撤,听见小柳屋里在算赌资,就抓个现行。可怜这四个人,做了替死鬼。凭良心说,他们玩个三毛两毛的扑克,在警察眼里算不了什么,人家习惯钓大鱼,抓的都是搓麻豪赌的。
真他娘的闹心,天天都在焦虑不安中度过,二十四小时想的都是天上掉下一大捆钱砸在我身上,而且一数正好五百。苍天可鉴,我不是物质女,没有任何贪念,只赏给我救急的钱就成。
帮不了那祸害,我的自我安慰能力还是超强的。这事要说也怪不得我。设若他程发忠从不染指赌博,也不会有这一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这恶习,折腾进去是早晚的事。用辩证的眼光来看,这次未尝不是好事,在里面接受教育,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辈子远离赌博,全家都跟着沾光。
同事柳小英要出嫁,李老师约我上街给她买枕巾枕套之类的东西作为贺礼。这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照得人全身超爽。一路上听李老师掰扯婆家那些鸡零狗碎的闹心事,不知不觉就到了派出所门口。心爱的人还在里面受苦受难,我哪有闲情逸致逛街,探监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他在里面有没有受憋屈,能不能吃饱肚子,撑不撑得下去,这些问题一直在我心里翻腾。
派出所里静悄悄的,一个人毛都没得。我把每个房间都翻了一遍,还是一座空城。我暴郁闷,里面总共就这几间房子,能关在哪儿呢?没辙,我只得往外撤。
小镇的街道上一到年关就显出计划生育作为基本国策有多英明,人口爆满,再不作为,世界都憋破了。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脑袋,扎进人堆只能学蜗牛爬。任你脾气再爆都没用。
农闲时节,乡亲们就爱凑热闹,即便什么都不买,体验一下人挤人的火爆场面,心里也特充实。农村地广人稀,来来去去就那百来口熟人,早腻歪了,来这人气超旺的大街上拿帅哥美女喂喂眼,欣赏一下花花绿绿的各色商品,总比萧索的乡村有看头。
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到地摊前,那色彩超炫的枕套晃得我眼晕。真不知挑哪种好,正反复比较着,一声悠长的口哨吸住了我的眼球。循声望去,两个熟悉的身影一闪就蒸发了。我玩命地朝那里狂奔。小样,都成年人了,还玩这超级弱智的躲猫猫,真让人跌眼镜。
等我来到他们现身的地方,哪里有个人影。我跟他们叫上了板,在院里来了个地毯式搜索,折腾半天,还是无果而终。心里的憋屈上来了,这脑残的家伙,难道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好不容易遇上了,连慰问的机会都不给我,真不知他那木头脑子成天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