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向弟弟告状,姑姑天天买报纸,浪费钱。
我指着圈好的招聘信息问弟弟,你看这个怎样?
靠谱,我带你去。他拿出广州市区图看了半天。然后双休日我们又向市中心进发。转乘几趟公交车,最后坐上出租车。问司机丽都花园在哪里,这湖南人也不知道。于是打电话向他的同行求助。车子正滑行,丽都花园四个字跳进眼帘。于是车子按箭头方向拐进去。
来应聘的人真不少。大家站在校园里却见不到招聘人员。来得早的在打电话,好像向监督部门举报。
等了半天,招聘人员才进校园。校长模样的中年男人凶巴巴地指挥一帅哥,文凭一个个验,不是师范类的立马走人!
验明正身后要交十元钱。弟弟说,这钱收得不合法,国家明文规定招聘人员不许收费。
这霸气的中年男人对旁边一个人说,让张丽立马收拾铺盖滚蛋,人多的是。
我心里为那个被开的张丽默哀,这就是打工族的悲哀,老板看谁不爽,谁就得马不停蹄地滚。
一大堆人坐在教室里写讲课稿。周围有人谈话,一听都是家乡那一块的。我心里堵得慌,家乡的父母官太不给力了,工资给那么点,谁愿为他们卖命。这些年好多优秀教师都孔雀东南飞,家乡教学质量严重下滑,升学率一年比一年低。
刚写完讲课稿,同事就过来了。千里之外异地相逢,那叫一个惊喜。我不相信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是看了报纸才来应聘的。
你老婆不是在深圳吗,怎么跑广州来应聘?从那里到这儿来回路费得一两百,不还是两地分居?
我又不是为她来的。同事不爽地嘟囔了一句。
年轻人的事说不准,我打住了。他和老婆的关系太传奇,新婚那天,主婚人说,新娘可是国色天香,在特区好多大老板都想娶她,她都没答应。当着新郎好几百号亲朋好友说这种话,那种场合,实在让人抓狂。我当时心里不爽了老半天,还国色天香呢,又瘦又黑又干瘪,他可真会睁着眼说瞎话。
听同事说,新婚那天晚上,他就把新娘胖揍了一顿,只因为她娘家狮子大开口,向他爸妈要一大笔钱。
同事们都说这位同事婚结得太奇怪,一个月前还和别的姑娘谈情说爱呢,请假去了趟深圳,回来就闹着要结婚。谁都知道他和这女的闹掰好几个月了。
同事说,这所学校是工资挺高,能拿一千八。他一同学在此供职,亲口告诉他的。他还说此校给每位教师下达的招生指标是五十个,少招一个每月工资扣五十。习惯在不愁生源的公办学校呆,我们哪干得了这个。民办学校招生可是一大难题。我有什么本事把学生都抢到这里来。还是算了吧。
听说广州公办学校也在招人,那可是重点学校,一月工资三千多呢。不过人家要的是全日制本科生,高级职称才行。
照这条件,咱俩都没戏。我露怯了。对同事说,在家的时候老是听人说外面工资高,一月好几千,出来才知道那纯粹是传说,忽悠人的。
试讲是在下午。弟弟给表妹打电话,说中午没法赶到她那里吃饭。为这顿午餐,表妹可是准备了一上午,我们未能赴约,她不知有多失望。
在饭馆吃饭时,我见到那位霸气的校长。他和几位同仁点了一大桌菜正用膳呢。我偷眼瞄了一下,想从他身上看看到底有何牛B之处。除了人高马大之外,再无新的发现。于是脑子蹦出奇怪的想法,这校长是靠拳头打来的?
听说北方人个子大,特别是山东人,文学作品里有关东大汉这一说。不过上午跟我坐在一起写讲课稿的山东女人个子也不大,皮肤也不白。老公在东北服役的同事说北方人日照时间短,皮肤白得跟雪一样。山东女人说老公在广州打拼,为了他,她才来应聘的。我有所醒悟,人家是为了夫妻团圆而来,我却为夫妻分离而来,有病啊我?
昨夜睡空调房,早上起来感觉有点发烧,尤其是坐进空调车,身上更是发抖,我一声不吭地硬撑着。现在上了讲台,面对众多评审,我忽然感觉全身酸疼无力。讲了几句,就被喊停。我自感没戏,带上弟弟就要撤。老公表妹的电话此时追了来。她要我们过去吃饭。
问清乘车路线后,我们向老公表妹家前进。来到白云区汇侨新城天色已晚。路过市场,弟弟要买礼品,我说,拉倒吧,样样东西贵得要死。正说着,老公的两个表妹出来接我们了。
这个小区全是电梯楼。高楼林立,人的活动空间很小。主人告诉我,小区里住有外国人,他们住复式楼。一家占着两层。
七十平米的房子逼窄得很,卧室小得仅容一张床,电脑桌放进去就没人活动的地儿。电视放在飘窗上。客厅比较宽敞,沙发是新买的,够豪华。主人爱惜得跟宝似的,侄儿上去蹦,她心疼得眼睛直瞪,好几次催我把他领下楼玩。
抽水马桶用着真不习惯。坐在上面实在拉不出屎,没有家里蹲式的好,不会得传染病。
五岁的小侄儿没用过抽水马桶,习惯了屙屎先脱裤子的他,光着屁股站在马桶上却不知把屎屙向何处,急得哭了起来,我跑来帮他把马桶盖揭开,让他坐着屙。他跟我一样巨不习惯。
小表妹领我们在小区里转。游泳池是干枯的,踏着长在网眼洞里的小草,我替它们憋屈得慌。巴掌大的小区,几分钟就转完了。表妹却说它是高尚社区,住的全是有钱人。我深不以为然。
回到客厅,老公的葛朗台表妹夫来了。他是老公大姑的女婿,今天作客这家是老公小姑的女儿。
葛朗台又在高谈阔论,显摆他事业上的成功。没机会插嘴的弟弟,像深陷囹圄的囚徒聆听管教人员的训话。
晚餐异常丰盛。排骨汤里放玉米棒,是广州人的新吃法。还别说,广州的玉米棒就是比家乡的甜。
饭后我把这些日子的应聘经历讲了出来。主人和葛朗台齐心协力劝我立马打道回府,广州不是久留之处。说什么资本家敲骨吸髓榨取打工族的剩余价值,那罪恶简直是罄竹难书。还说资本家供应的饭菜连家乡的猪食都不如。这里的人们简直是水深火热,暗无天日。家乡多好啊,悠闲自在,没有压力,个个活得像神仙。
我心说,把广州说得跟地狱一样,你们怎么哭着喊着要来?连房子都买这儿了,还说它不好。广州又不是你们的私家产业,凭什么不让我来!
回去的路上,弟弟再次苦笑,姐,他们怎么都想把你轰回老家?
我大笑,小心眼呗,怕我见过世面后眼光高了,把他你姐夫甩了。他们冷家知道自己配不上我,所以患得患失,一心要把我拴住。咱们沈家就两样了,知道我在家乡活得憋屈,一心想让我在这里大展拳脚,找到更适合的发展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