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每天在电脑上看豫剧看得津津有味。一个人边看边呵呵笑,真是自得其乐。要是有人陪看,她还神采飞扬地解说情结节。心情好的时候,我也给她讲解戏的情节。
电脑真不给力,正当妈在古戏中如痴如醉恍若回到无病无灾的从前时,主板烧坏了。买了二手主板换上,视频聊天功能无法修复了。以前每到晚上七八点,妈准要和弟弟视频半天,娘俩总有说不完的话。弟弟看见妈容光焕发的样子,总会开怀大笑。他笑妈也笑,娘俩那叫一个开心。如今无法视频了,弟弟每天晚上必定打电话过来,和妈唠上半天。他在网上发现治疗此病的药,甭管有多贵,都买了寄回来。
妈把药视为命根子。中药都是我为她煎的,还剩几剂,我从没在意过。然而妈却能一口说出还有多少。每当她念叨的时候,我就知道该去药店了。
家里接连发生灵异事件。继电脑烧坏之后,电饭煲无缘无故烧坏了,刚把新的买回来,电水壶好端端烧坏了。当时妈正坐在旁边。
傍晚妈陪我去市场上修电水壶,来回三四里,她都颠得了,真是好体力。
听邻居老太太说胆结石动了手术就好,妈喊着要去动手术——因为之前我忽悠她是胆结石。我只好继续忽悠,妈,你这是气血淤成的疙瘩,她那是石头。两者有区别。
电视上健康之路播放如何治疗胆结石,妈看得特别用心。她渴望对自己的病有更多了解,期待早日康复。
二哥自从医院闪人后再没音信,他跟弟弟通过话,说要加班加点干,多赚钱为妈看病。妈得知此事心里那叫一个急,说加班干出了事故怎么办。让我打电话告诉他别那么拼命,平安健康最要紧。我说,他每到一个城市就换号,很久没和我联系,谁知道他号码多少。
妈成天为这茬着急上火,日夜盼二哥打电话过来,好嘱咐他保重身体,别没日没夜累出毛病。
这狼心狗肺的二哥一直没给妈打电话。我心里那叫一个恨呐!妈住院期间,恰逢五一小长假,侄女买好火车票要回来,为省这点钱,二嫂愣是让她把票退了。妈查出病到现在都快俩月了,二嫂连个人毛都不见。这没良心的东西,妈掏心掏肺待她,就算是块石头,也给暖热了。
一向不靠谱的大哥大嫂,在妈生病这件事上表现得特别好,主动给钱不说,还隔三差五过来看看。他的几个孩子从广州赶回来,守在妈身边好多天。
病急乱投医,妈和院里的老太太大串连一样到处颠着信主。对此我巨支持。有点宗教信仰也好,最起码精神上有寄托。同龄人在一起,说说笑笑会使她忘掉病痛,乐观地面对生活。
信主回来,妈说有老姐妹告诉她,吃鸡内金可以治疗胆结石,要我给她淘点回来。我说,你这病跟人家不一样,吃了也没用。
见我不积极。妈打电话让姐姐淘。姐拿话搪塞她。妈很生气,亲自到市场上找杀鸡的要。回来气呼呼地说,杀鸡的欺负她年老,不停地叫她让开。
弟弟听说妈如此执着,让我顺着她。来到杀鸡摊上,个个拿我当贵宾接待,替我攒了不少。妈满怀憧憬地亲自漂洗晾晒,并说吃了之后肚子不胀了。
我到药店给她买回一大包,碾碎供她服用。
每天傍晚陪妈散步是我的必做功课。今天下着毛毛雨,妈说,正下雨呢,就不下去了吧。我说,走廊下淋不到雨,锻炼身体贵在坚持。在我的劝说下,妈下楼了,然而走了几圈,她就皱着眉头苦着脸要回去。我说,再走一会儿吧。妈显得很不高兴。
见她拉着脸,我兴致大减,说,那就回去吧。
妈恶狠狠地说,不回去,再走几圈。
我哪有心情再散步,领着她往回走。
夜里妈说身上疼,在床上辗转反侧。我说,吃点止痛药吧。拿着吗啡在灯下读完说明书,我说,妈这药副作用大得很,吃了会昏迷不醒。如果能忍的话,你就不吃它。
妈被吓坏,说,那就不吃。
起夜的时候,见妈团着被子坐在床中央,我问,妈,你怎么不睡?
她轻描淡写地说,有点疼,睡不着。我的心顿时灰暗起来,出现癌痛,说明病情开始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