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了床我推上车子就要去学校。老妈看见,立马抓紧时机警告我,趁早和那流氓断了,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这晨练也太及时了。敢情她老人家大嗓门是这样吊出来的啊。我被她雷了一跟头。骑上单车就往太阳升起的方向奔。灌了两耳朵污言秽语,受够了她,我一句都不想听了。
一路上我泪水瀑布流,昨夜的憋屈开始回放。挨了大半夜的骂,早饭又没吃,肚子瘪成一个大坑,命苦呀我。人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那叫一个痛快!我却没那么好命,上天连报仇的机会都不给。毕竟是亲妈,她老人家打的旗号是为我好,我实在下不了手。
一肚子苦水总得往外倒,不然会憋死的。趁着清晨路上没人,我让自己失控一回,有多大劲使多大,可着嗓子嚎起来。一路狂奔一路长嚎,我跟受伤的狼有得拼。
刚到办公室,马屁校长堵住门跟我叫板,你迟到了,交罚款吧。
流年不利,我点儿背到喝凉水都塞牙的地步。他娘的,交了华盖运,不翻身都碰头。七八里的路我是嚎着走过的,正愁找不到对手练练,他就撞到火山口上。我心里不爽得很,爆脾气立马炸了,恶狠狠地把五角钱扔在他面前,拿起课本就去教室上课。边走边骂,他娘的,算什么东西!跟老子叫板,你也配!
这土包子的罚款政策同志们早就在怄火,没人肯出头。我这大嘴巴泄私愤时不小心替他们仗义了一回,也没人请我吃饭。本来嘛,管理者奖罚分明才成,光有罚没有奖,怎么能调动同志们的积极性。再说了,大家的罚金进了他私人腰包,损人利己,我们心理能平衡吗?
见我出言不逊,马屁校长立马跟我急,追着我疯狗一样狂吠,有没搞错?违犯纪律还敢跟我凶!有病吧你?小样,跟我狂,借你俩胆儿也不敢!
我是超级敬业的好青年,跟谁叫板都不跟自己的饭碗叫。几十个学生等我上课,我不能撇下他们跟这疯狗掐得没完没了。咱不能误人子弟不是?学生看见我和校长掐,今后怎么能为人师表。我输人不输阵,眼睛眉毛一起鄙视他,懒得理你。你不配!想想我这人够没劲的,明知自己劣势不能胜算,无心恋战就罢了,还要阿Q一下,显示自己多有素质多牛B。
马屁校长比我还能装B,冲着我的背影悻悻地嘟囔,不是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老子早把你开了。
整个上午我看谁都不爽,绿着小脸,一副世人都欠我巨款的地主老财嘴脸。那祸害以为我在跟校长较劲,找茬儿跟他掐起来。起因是校长问他班上学生到校情况。他黑着阎王脸回他,大冷的天,又亮得晚,迟到两分钟有多大的罪?很明显,这是为我做辩护。
马屁校长不是白痴,能听不出他冲谁来的?这样庇护也太露骨了吧。我心里一点也不感激他。真不会来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急这一时。再说这点事我自己能搞定,不劳他的驾。他何苦要结这梁子,这样反倒落个我们合伙整他的罪名,不值。
昨晚被老妈骂,一夜没睡成觉。今天和校长对练,想着都闹心。一整天我都在怄火,跟谁都是阶级敌人,看谁都不爽。
晚饭后我正一个人在屋里郁闷,这祸害来了。他是好心来看我的。在老妈那里受了一肚子憋屈,皆因这祸害而起。这扫把星,跟他在一起我就没顺过。除了给我带来苦难,他再没别的能耐。如果这世上真有克星的话,他就是。自从跟他好上,我的噩梦就没断过。尽管成天偷偷摸摸,提心吊胆,还是牛鬼蛇神一样隔三差五被老妈提溜住批斗。经过她一次次文治武攻,我脑瘫耳残,跟惊弓之鸟有得拼。
放着消停日子不过,成天在轰轰烈烈的三反五反运动中折腾,我这不是犯贱吗?跟老妈PK,我没一点胜算的把握,那就从了她,跟这祸害分。失去他又不会死人,我何苦跟自己较劲。
当他三番五次问我为什么不爽时,我爆发了,暴戾的样子跟女王有得比,分吧,分吧!我受够了!你立马在我面前消失!我不要再见到你!
有病啊你?好好的怎么就抽风起来。我招你惹你了?拜托你说话别那么损。好像我死乞白赖哭着喊着求你爱我似的。分就分,谁怕谁啊?他转身飓风一样卷走了,临走不忘帮我带上门。
屋里只剩我一人,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我咧咧嘴惨笑,我这个懦夫,为了叫停老妈无休止的恶骂就违心地与心爱的人分手。我是可怜虫,他是无辜的受害者,我们的幸福掌握在我那顽固不化的老妈手里。我该用什么招儿和她PK呢?私奔?这招太烂。十年寒窗打拼来的工作,虽然不能锦衣玉食,但那仨核桃俩枣大小也算个食儿,总比没得吃强。这就叫聊胜于无。想想老妈和哥哥姐姐,成天背着日头过山,连混个温饱都难。农民的苦我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农业生产不比牢改犯逊。所以谁要将我削职为民打回原籍,我跟谁血拼到底。我心里明镜似的,有多少农民做梦都想爬出这黄土地,他们终年出卖苦力却过着牛马不如的日子。
我之所以和农民身份的程发忠保持恋爱关系,是因为他甩掉农民这顶穷帽子还有一线希望。教书满五年可以获得转正考试的资格,凭他的智力和功底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搞定。我对他有信心。然而还有三年多的时间要等,急也急不来。家人懒得听我说这些,他们看重的是绩优股能带来多少收益,才不管这潜力股升值空间有多大。
先斩后斩这个念头我也想过。问题是领结婚证要这证明那证明,到了还是得张扬出去,我妈知道不是气歇菜也得吃了我撑死。我心没那么狠,置亲妈的生死于不顾。再说了,我和那祸害的关系也没有发展到那地步。恋爱以来,他的魅力指数一直未能飚升。情商太低却又狂妄自大,听不进别人的忠告。想一出是一出,没个常性,做事超不靠谱,哪个领导敢用他?他的钱途我不看好。跟他在一起,我没有安全感。幸福更无从说起。